秋阳把山路晒得暖融融的，老驴踩着碎步走在最前，驴背上的太极图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李秀莲走在陈光庆身侧，青布围裙兜里装着刚摘的野山楂，时不时递给他一颗，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时，总会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耳尖却悄悄泛红。
自打上次破庙骂退清军后，李秀莲就想办法追了上来，并一路跟着他们——说是怕清军回头找她麻烦，实则谁都看得出，她看陈光庆的眼神里，藏着比山涧溪水还柔的情意。
十三个娃们早就心照不宣，胖墩总故意喊她“陈婶”，每次都被杏花笑着拍后脑勺，却让李秀莲的脸，红得像熟透的山楂。
走到一处溪边歇脚时，李秀莲突然拽住陈光庆的胳膊，把他拉到柳树后。
溪水潺潺流过，映着她涨红的脸，手里还攥着块刚绣好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两朵并蒂莲。
“光庆兄弟，我有话跟你说。”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这一路跟着你，看你护着娃、守着太极的样子，我心里……早就有你了。我想改嫁你，以后跟你一起护娃，一起过日子。”
陈光庆愣在原地，手里的山楂差点掉在地上。
他看着李秀莲眼里的真诚，想起她骂阵时的泼辣、赠驴时的爽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却又有些无措：“嫂子，我……我带着一群娃，还有太极的担子，给不了你安稳日子。”
“我不要什么安稳日子，我就想跟你一起走。”
李秀莲把帕子往他手里一塞，突然叉起腰，又变回了那副泼辣模样，“但我李秀莲嫁人，也不能太随便。我有个条件——你得打赢我三招‘寡妇拳’，赢了，我就跟你走；输了，我就当没说过这话！”
“寡妇拳？”陈光庆愣了。
“这是我自己创的招式，结合着喂猪、挑水的动作练的，别看不起眼，厉害着呢！”李秀莲说着，往后退了两步，摆出个奇怪的姿势——双手像抓着水桶绳，膝盖微屈，竟真有几分蓄力待发的架势。
溪边的十三个娃们都围了过来，老八“懒娃”周大郎踮着脚喊：“陈叔加油！打赢了就能娶李嫂子啦！”杏花赶紧捂住他的嘴，却也忍不住笑着点头。
陈光庆无奈，只能摆出太极起势：“嫂子，我让着你，你别当真。”
“少废话，接招！”李秀莲大喊一声，突然朝他冲来，右手像抓着扁担似的横扫过来——这招叫“扁担劈柴”，是她挑水时悟出来的，力道又快又猛。
陈光庆不敢怠慢，脚步往左一挪，使出“斜行”——身形像顺着溪水漂动的落叶，轻松避开她的攻势，还顺势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推，卸去了她的力道。
李秀莲踉跄了两步，却不气馁，转身又来——这次她弯腰，双手像抓着猪食桶，朝陈光庆的腿扫去，是“喂猪扫栏”。
陈光庆脚下一旋，使出“金刚捣碓搂膝”，右手往下一按，正好托住她的手腕，左手护住膝盖，让她的招式落了空。
“再来！”李秀莲脸更红了，却不是羞的，是急的。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跳起，双脚像踩在灶台边的石阶上，交替着朝陈光庆踢来——这是“踏灶翻锅”，是她做饭时练的，角度刁钻。
陈光庆眼神一凝，双手张开如抱球，使出“野马分鬃”，左手拦住她的左腿，右手轻轻带开右腿，同时往后退了半步，稳稳接住她的攻势。
李秀莲落地时没站稳，差点摔倒。
陈光庆伸手想扶，她却猛地挥开，又使出一招“洗衣捶打”——双手握拳，像捶衣服似的朝他胸口砸来。陈光庆无奈，只能使出“小擒打”，右手抓住她的手腕，左手扣住她的肘部，轻轻一拧，就把她的胳膊别到了身后。
“你输了。”陈光庆的声音很轻，怕弄疼她。
李秀莲僵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陈光庆以为她要生气，赶紧松开手：“嫂子，我……”
没等他说完，李秀莲突然转过身，眼眶却红了，却不是哭，是笑：“好你个陈光庆，真有本事！这三招，我输得心服口服！”
溪边的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老七“野娃”赵铁蛋抱着铁锅转圈，杏花把绣好的太极帕子递过来，小声说：“李嫂子，这帕子给你，配陈叔正合适。”
李秀莲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陈光庆，眼里的泼辣全变成了温柔：“光庆兄弟，我说话算话。从今天起，我就跟你走，你护娃，我就给你们做饭、缝衣裳；你练太极，我就给你打掩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陈光庆看着她手里的帕子，又看了看孩子们开心的模样，心里突然变得踏实起来。
他想起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想起阿狗的托付，想起十三娃的依赖，如今多了个李秀莲，像是空荡荡的破庙里，突然生起了一堆暖烘烘的火。
“好。”陈光庆点点头，把帕子还给她，“以后，咱们一起护着娃，一起传太极。”
李秀莲笑了，把帕子重新塞给他，又从兜里掏出颗山楂，塞到他嘴里：“甜吧？前面山上还有好多，我再去摘点，给娃们当零嘴。”
说着，就蹦蹦跳跳地朝山坡上跑，背影轻快得像个小姑娘。
陈光庆含着山楂，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
十三个娃围了过来，石头拍着他的肩膀：“陈叔，以后李嫂子就是我们的婶子啦！”小狗蛋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陈婶做的饼真好吃，以后天天都能吃了吗？”
陈光庆笑着点头，抬头望向山坡上李秀莲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叽叽喳喳的孩子们，突然觉得，这乱世虽然苦，却也藏着这样暖的日子。
老驴在溪边喝着水，尾巴悠闲地甩着，驴背上的太极图，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见证着，这场因三招“寡妇拳”开启的，属于他们的新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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