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方舟……”
林风低声重复着这个蕴含希望与未知的词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内敛温润的净化之核碎片。90%的能量消耗，未知的后果，这代价不可谓不沉重。一旦选择启动，他们几乎将失去最大的依仗，在完全未知的环境中裸奔。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石莽昏迷不醒，呼吸微弱但平稳，庞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格外脆弱。苏晓搀扶着金属壁，俏脸苍白，灵力与精神的双重透支让她摇摇欲坠，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依旧带着信任望向自己。李源则半跪在一名陨落师弟的尸体旁，背影萧索，气息颓败，仿佛已被接连的打击抽走了脊梁。
留下，意味着要在能源即将耗尽的遗迹内，面对可能再次活跃的“清道夫”和随时可能失控的“归墟炉心”，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替代能源。希望渺茫，近乎等死。
启动“方舟”，则是一场豪赌。赌那上古遗留的逃生协议还能运转，赌它能带他们去往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赌他们能在失去大部分秩序力量后，在未知之地生存下来。
没有万全之策，只有两害相权。
林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充满硫磺味的空气，再次睁开时，蔚蓝的眼眸中已是一片决然。
“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死寂的空间中清晰回荡，“启动‘方舟’。”
苏晓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轻轻点头：“我听你的，林师兄。”
李源缓缓抬起头，眼中一片死灰，嘶哑道：“还能更坏吗？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意见统一。
（承）
不再耽搁，林风根据碎片传递的坐标和信息，引领着苏晓和李源（由苏晓和李源共同搀扶昏迷的石莽），沿着平台侧方一条隐蔽的、被厚厚能量尘埃覆盖的向下阶梯，向着“备用能源调度区”的更深处行进。
越往下，周围的景象越发显得破败与诡异。巨大的管道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能量灼烧的孔洞，许多地方覆盖着厚厚的、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菌毯，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腐朽与硫磺混合气味。这里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并且已被归墟能量深度侵蚀。
所幸，或许是因为净化之核融合后林风身上散发的秩序气息，或许是“清道夫”协议暂时沉寂，他们一路并未再遭遇攻击。
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巨型肋骨般交错的金属结构后，前方出现了一扇与遗迹风格格格不入的门。它通体由某种哑光的银灰色金属构成，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符文或接口，只在中央有一个浅浅的、与林风手中净化之核碎片形状完全契合的凹痕。
这里，就是“方舟”协议的接口。
门后，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波动，死寂得令人心慌。
“就是这里了。”林风停下脚步，能感觉到手中的碎片正与那凹痕产生微弱的共鸣。
他看向苏晓和李源，沉声道：“启动协议需要消耗巨大能量，我会尽力维持，但无法预料启动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也无法确定目的地是哪里。你们……做好准备。”
苏晓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石莽安置在相对平稳的角落，自己也盘膝坐下，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息。李源则默默站在一旁，握紧了断剑，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门，不知在想什么。
林风走到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同伴，不再犹豫，将手中那枚融合后的净化之核碎片，轻轻按入了凹痕之中。
严丝合缝。
（转）
“嗡——！”
碎片嵌入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剧烈震动或强光爆发。那扇哑光银灰的大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了一圈圈柔和的空间涟漪，门户本身变得模糊、透明起来！
与此同时，林风感觉到自己与净化之核碎片之间的联系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他体内那浩瀚的秩序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通过碎片，疯狂涌入那扇变得虚幻的大门！
90%的能量消耗，并非虚言！
林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刚刚稳固的境界甚至都开始波动，体内传来阵阵虚脱感。但他死死咬着牙，维持着神识的清醒，引导着能量的输送。
那扇门后的景象，在涟漪中逐渐清晰——并非另一个房间或通道，而是一片深邃的、点缀着无数光点的黑暗虚空！一股冰冷、虚无、完全不同于现世任何已知环境的气息，从门后渗透出来！
“虚空……是界外虚空！”苏晓博览群书，认出了那景象代表的含义，声音带着颤抖。界外虚空，那是连化神大能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对险地！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门户彻底稳定下来，形成一个直径约两米的、稳定旋转的虚空旋涡。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旋涡中传来！
“走！”
林风低喝一声，当先迈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冰冷的虚空旋涡！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苏晓一咬牙，和李源一起，奋力抬起昏迷的石蟒，紧跟着冲了进去！
就在最后一片衣角没入漩涡的刹那——
“能量传输终止。净化之核能量层级：9.7%……进入最低维持模式……”
“方舟协议确认启动。坐标锁定……错误……受到未知干扰……坐标紊乱……”
“启动自主漂流模式……寻找最近秩序锚点……”
冰冷的机械意念在林风几乎失去意识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和同伴们仿佛被投入了一条光怪陆离、没有方向的湍急河流！四周是扭曲的色彩和支离破碎的光影，无法言喻的空间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他们碾成最基本的粒子！
苏晓和李源惊恐的呼喊声（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是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被拉长、变形。石莽昏迷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林风只能凭借最后的本能，死死抓住石莽的手臂，将所剩无几的秩序能量化作一层薄薄的护罩，勉强笼罩住四人。
但这护罩在狂暴的虚空乱流中，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他手中的净化之核碎片，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只能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联系，指引着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的方向。
漂流……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就在林风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秩序护罩即将破碎的刹那——
“砰！”
仿佛撞破了某种脆弱的隔膜，四周那令人疯狂的扭曲感和压力骤然消失！
失重感传来，他们从半空中向下坠落！
（合）
“噗通！”“噗通！”
几声落水的巨响打破了寂静。
冰冷刺骨的液体瞬间淹没了感官。林风猛地呛了一口水，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挣扎着浮出水面。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漆黑的水域中，抬头望去，没有熟悉的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朦胧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灰色天空，如同永恒的黄昏。
苏晓和李源也相继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与茫然。石蟒庞大的身躯则漂浮在水面，依旧昏迷。
林风迅速游到石莽身边，确认他还有呼吸，稍微松了口气。他环顾四周，心中一片冰凉。
这里绝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稀薄而惰性的灵气，带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金属和尘埃混合的异味。脚下的水域无边无际，水质漆黑，却奇异的不含太多杂质，只是散发着寒意。远方，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如同枯死巨树般的黑色剪影，矗立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下。
一片死寂，荒凉，仿佛一切生机都已湮灭。
这里就是“方舟”带他们来的地方？一个未知的、废弃的……世界碎片？
“我们……这是在哪里？”苏晓的声音带着颤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源茫然地划着水，看着这完全陌生的环境，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逃出生天的喜悦，迅速被更深的绝望取代。
林风没有回答，他深吸了一口这冰冷而陌生的空气，努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手中的净化之核碎片如同沉睡般，再无任何反应，只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秩序屏障，抵御着此地环境中某种无形的、缓慢的侵蚀。
他回忆起启动最后那一刻接收到的混乱信息——“坐标紊乱”、“自主漂流”、“寻找秩序锚点”……
他们没有被传送到安全区，而是流落到了一个未知的、看似废弃的界域。
前途未卜，归途渺茫。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绝望与荒凉之中，林风远超常人的感知，或者说融合净化之核后带来的某种直觉，让他隐约捕捉到，在极远极远的方向，在那片枯死巨林般的剪影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
是错觉？还是……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死寂？
（第五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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