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帷幕之前,黎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远超寂灭浮陆的终极虚无气息。这里仿佛是世界与法则的尽头,是一切存在的终末归宿。连她刚刚经过强化、蕴含寂灭真意的混沌道种,都传来一阵阵悸动与警示。
她没有立刻踏入,而是先盘膝坐下,取出一枚混沌蕴灵丹服下,全力恢复方才穿越往生碑林消耗的心神与力量。同时,她也在仔细体悟着刚刚吸收的那份极致寂灭道韵,将其彻底融入自身的混沌循环之中,让自身的道基更加稳固圆满。
云墨尘和秦无忧在远处紧张地注视着,不敢有丝毫打扰。他们能看到黎玖周身流转的混沌气息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仿佛经历了某种本质的蜕变。
数个时辰后,黎玖睁开双眼,状态已恢复至巅峰,甚至更胜往昔。她站起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云墨尘和秦无忧,目光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她不再犹豫,一步踏出,身影瞬间被那无边的黑暗帷幕吞噬,消失不见。
……
进入归墟之眼的刹那,黎玖感觉仿佛踏入了绝对的“无”。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空间感,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神识在这里完全失效,如同盲人。唯有丹田内的混沌道种,如同风中之烛,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清辉,勉强照亮她周身尺许范围,也成为了她感知外界的唯一依凭。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中下沉,感受不到任何方向,只能凭借着混沌道种对同源气息那冥冥中的牵引,朝着一个感觉中的“深处”缓缓前行。
在这里,连“前行”这个动作都显得极其艰难,仿佛在与整个世界的终结意志对抗。无处不在的归墟之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的护体混沌清辉,试图将她分解、同化,归于这片永恒的虚无。
黎玖紧守道心,将混沌道种的运转催发到极致。她不再去“对抗”这股力量,而是如同在往生碑林中那般,尝试去“理解”和“包容”。她回想起文明余烬中关于混沌的描述——“混沌者,无形无象,无名无质,乃天地之始,万物之母,亦为万物之终。”
归墟,是终结,但终结之后,是否亦是另一种开始?混沌,是否就诞生于这极致的“无”之中?
这个念头一起,她丹田内的混沌道种骤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照亮黑暗,而是仿佛在与这片绝对的“无”产生共鸣!
她周身的混沌清辉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开始主动地与周围的归墟之力交融。不再是单方面的侵蚀与抵抗,而是一种奇特的、双向的渗透与转化。
她感觉到,自己的混沌道种正在从这片归墟之眼中,汲取着某种最本源、最古老的力量。那不是生机,也不是毁灭,而是一种……“可能性”?一种处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最原始的状态!
她的混沌宇宙雏形,在这种本源力量的滋养下,开始发生玄妙的变化。原本模糊的星辰轨迹逐渐清晰,地水火风开始以更加本质的方式演化,那团文明余烬所化的火焰,也仿佛找到了根源,燃烧得更加纯粹而古老。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前方那绝对的黑暗深处,终于出现了一点……光。
那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光芒,而是一种“存在”的证明。它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地存在于这片象征终极虚无的归墟之眼中,仿佛在宣告着——即便是在一切的终点,依然有“存在”不容抹杀!
黎玖精神一振,朝着那点微光加速“前行”。
越是靠近,那点微光便越是清晰。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淌,如同一条……河流!
一条在绝对虚无中静静流淌的、由混沌气流构成的河流!
河流并不宽阔,河水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色彩,仿佛包含了所有颜色,又仿佛什么颜色都没有,只是纯粹的混沌。河水流淌无声,却散发着黎玖从未感受过的、精纯到极致的混沌本源气息!比文明余烬更加古老,比她的混沌道种更加接近源头!
而在那条混沌河流的源头,黎玖看到了让她心神震撼的景象——
那并非泉眼,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海”!
一片完全由最原始、最本源的混沌之气构成的海洋!
海水并非液态,也非气态,而是一种超越了形态概念的存在。它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开辟诸天、演化万物的所有力量与规则,同时也蕴含着让一切重归虚无的终极寂灭。生与死,存在与虚无,创造与毁灭,在这里达到了最完美的平衡与统一。
这就是……混沌海!
远古混沌道统的起源之地,也是传说中混沌道尊悟道超脱之所!
黎玖站在混沌海的边缘,感受着那磅礴无尽、仿佛直面宇宙本源的浩瀚道韵,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感悟之中。她的混沌道种在疯狂震颤,欢呼雀跃,如同游子归家,疯狂地吸收着这片海洋散发出的本源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长、蜕变!
她能看到,在那混沌海的深处,隐约有一些巨大的阴影沉浮,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遗骸,又像是破碎的世界残片,甚至有一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如同星辰般的古老符文在流转,那可能是混沌道统失落传承的印记!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古老、仿佛与这片混沌海同在的意念,直接在她心间响起:
“承载道种的后继者……你终于来了……”
黎玖心中一震,凝神感应:“您是……”
“我非生灵,亦非意志,只是这片海……残留的一道……本能回响。”那意念继续传来,带着无尽的沧桑,“你能抵达此地,穿越归墟之考验,证明你已初步明悟混沌真谛,有资格……知晓部分真相,并接受……最后的传承。”
随着这道意念,一段段被封存的信息流,伴随着精纯的混沌本源,涌入黎玖的识海与丹田——
关于远古那场导致混沌道统几乎覆灭的“万道之争”的零星真相……
关于混沌道尊超脱前留下的预言与后手……
关于母亲黎青璇作为上一代“护火者”的使命与牺牲……
以及,关于如何真正掌控混沌海力量,对抗天宫与寂灭道的方法……
同时,黎玖的混沌道种在混沌海本源的灌注下,彻底稳固、壮大,表面浮现出完整而清晰的混沌道纹,其品阶直接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层次!她的修为也水到渠成般突破到了合道后期,并且根基扎实无比,对混沌之力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她感觉到,自己仿佛与这片混沌海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可以调动其中一丝微弱的力量为己用。虽然只是一丝,但其威能,恐怕已远超寻常大乘修士!
不知过了多久,那信息的传递与力量的灌注才缓缓停止。
黎玖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整片混沌海在生灭演化。她对着那片无垠的混沌海,深深一拜。
“去吧,后继者。”那道本能回响的意念逐渐微弱,“混沌的火种……需要你来重燃……外面的危机……需要你来应对……守墓人……会告诉你……离开的路……”
话音落下,那道意念彻底消散,回归于混沌海。
黎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她在此地收获巨大,但外界形势危急,母亲还在苦战,伙伴还在等待。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浩瀚神秘的混沌海,将它的景象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然后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凭借着与道种、与混沌海的那一丝联系,开始返回。
归途不再如同来时那般艰难,混沌道种清辉所照之处,归墟之力自然退避,仿佛承认了她这位“主人”的身份。
当她再次穿过那黑暗帷幕,重新出现在寂灭浮陆上时,守墓人依旧如同石雕般坐在那里。
但他那空洞的眼眸,在黎玖出现的瞬间,便转向了她。这一次,黎玖清晰地看到,那深处的一点灰色火焰,明显明亮、旺盛了许多。
“你……成功了。”守墓人的声音,似乎也少了几分干涩,多了一丝……如释重负?
黎玖走到他面前,郑重一礼:“多谢前辈指引。”
守墓人缓缓抬起手,指向浮陆的另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由碎石堆砌而成的古老传送阵。
“那里……可通往外域……随机传送……能避开……大部分……追踪。”
“黎青璇……暂无性命之忧……但被困于……‘天罚炼狱’……”
“救她……需要……时机与……更强的力量……”
他断断续续地提供了关键信息。
黎玖记下“天罚炼狱”这个名字,心中稍安,只要母亲还活着,就有希望!
她再次向守墓人行礼,然后走向云墨尘和秦无忧。
两人看到黎玖平安归来,且气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皆是惊喜交加。
“玖儿!”云墨尘快步上前,难掩激动。
秦无忧也松了口气,笑道:“看来黎姑娘此行收获巨大啊!”
黎玖点了点头,没有时间详细解释,快速道:“先离开这里,路上再说。”
三人不再耽搁,迅速走向那个古老传送阵。在守墓人默许的目光中,他们踏入阵内,光芒一闪,消失在了寂灭浮陆。
新的征程,已然开启。目标是——天罚炼狱!救母,以及,向那些敌人,讨还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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