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赵芸——不!现在这具身体、这个名字、这份滔天的罪孽,都属于他了——赵高!
这具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不是物理的,而是精神的、认知的、关于“我是谁”的根本性支柱,在“赵高”这两个字的碾压下,轰然粉碎!
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淹没了那撕心裂肺的伤口剧痛。
灵魂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悬在半空,以一种极度冰冷的视角,俯瞰着下方:
那具刚刚承受了惨无人道酷刑、年轻而单薄的躯体,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被几个同样年轻却麻木的躯体死死按住;
那张沾满污秽、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呆滞的、灵魂出窍般的茫然;还有那个老内侍冷漠的脸,
那柄滴血的弯刀,那盆浑浊的血水……
以及那个如同诅咒般死死钉在他灵魂上的名字——赵高!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痉挛抽搐。
他猛地侧过头,对着冰冷坚硬、同样沾染着暗红痕迹的地面,剧烈地干呕起来。
然而,腹中空空如也,只有几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酸水被强行挤出喉咙,灼烧着食道。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从格子间猝死的社畜赵芸,到被阉割、被命名为历史罪人赵高的宫廷阉奴……
这哪里是什么“活路”?
这分明是坠入了比死亡更绝望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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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干呕只挤出几口酸涩带血的唾沫,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
身体的剧痛并未因灵魂的冲击而减轻半分,反而在绝望的催化下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刻骨。
每一次无意识的痉挛,都牵扯着身下那被粗暴处理过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锐痛,提醒着他——
他不再完整。他成了“赵高”。
那花白头发的老内侍似乎对这种反应司空见惯。
他慢悠悠地将擦拭干净的弯刀插回一个同样沾染着污渍的皮鞘,随意地挂在腰带上。
然后,他从旁边一个粗糙的木桶里舀起一瓢浑浊发黄
、散发着刺鼻草药味的冷水,不由分说,“哗啦”一声,兜头浇在了赵高(赵芸)的脸上!
冰冷!
刺鼻!
混杂着血腥和药味的冷水激得赵高浑身一个激灵,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残存的呕吐物和冷水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嚎也嚎了,吐也吐了,该认命了。”
老内侍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起来!收拾干净!
永巷那边还缺人手搬东西,别在这儿装死狗!”
按住他的那两只年轻而麻木的手松开了。
身体骤然失去了钳制,却因为剧痛和虚弱,像一滩烂泥般从冰冷的硬板上滑落,“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冰冷粗糙的地面摩擦着皮肤,伤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啧,废物点心。”
老内侍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对旁边那两个同样脸色惨白的年轻内侍挥挥手,
“把他弄起来,扔桶里涮涮,换身皮。动作麻利点!”
那两个年轻内侍面无表情,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一左一右架起赵高的胳膊,
将他半拖半拽地弄到一个更大的、散发着馊味的木桶旁。
桶里是半温不热、浑浊发灰的水。
他们毫不客气地将赵高剥去那件沾满污秽、汗水和血渍的破烂单衣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衣服,只是一块粗糙的麻布),将他整个人粗暴地按进了水里!
“唔……!”冰冷浑浊的水瞬间淹没了口鼻,赵高本能地挣扎起来,却换来后脑勺上重重的一巴掌。
“老实点!洗干净了才有饭吃!”
一个年轻内侍恶狠狠地低吼,下手毫不留情。
赵高停止了挣扎。不是屈服,而是极度的虚弱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
他像一具木偶,任由那两只粗糙的手在他身上用力搓洗。
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混杂着屈辱,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残存的意识里。
他闭着眼,任由冷水冲刷着脸颊,冲刷着身体,冲刷着那耻辱的伤口。
现代社畜赵芸的记忆碎片在冰冷的水中沉浮
——格子间、代码、泡面、主管的咆哮、猝死前的心悸……
与眼前这地狱般的现实交织、碰撞、碎裂。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从水里拖了出来,像块破布一样被甩在地上。
一件同样粗糙、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灰褐色短衣短裤被扔在他身上。
“穿上!快点!”呵斥声再次响起。
赵高颤抖着,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身代表着最低贱身份的阉奴服饰套在身上。
布料摩擦着伤口,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倒吸冷气的嘶声。
裤腿空荡荡的,行走间带来难以启齿的摩擦感和异样感,时刻提醒着他失去的是什么。
“走!”
老内侍在前,两个年轻内侍像押解犯人一样,一左一后夹着步履蹒跚、
每一步都因剧痛而微微佝偻着身体的赵高,走出了那间充满血腥和药味的“净身房”。
刺目的阳光让赵高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随即,一股更为庞大、更为冰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宫阙!
巨大的朱红色廊柱如同擎天之木,
托起层层叠叠、飞檐斗拱的巍峨宫殿,在盛夏灼热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而毫无温度的金光。
巨大的石础厚重如山,沉默地诉说着不可撼动的权力。
视线所及,是连绵起伏的殿宇楼阁,沿着中轴线铺陈开去,森严、规整、压抑得如同钢铁浇筑的牢笼。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皮革、青铜器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庞大权力机器的冰冷铁锈味。
脚下的地面是巨大的青灰色石板,被无数双步履匆匆的鞋子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高耸的宫墙和一线狭窄得令人窒息的蓝天。
宫墙极高,投下大片大片浓重的、仿佛凝固的阴影。
阳光只能奢侈地洒在墙头金色的瓦当上,下面则是永恒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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