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一页一页地翻着画册,指尖像拂过初春的草叶,轻轻抚过那些稚嫩却真挚的笔触。每一笔蜡痕里都藏着温度,每一抹色彩中都裹着心意,心里像被温水浸过的棉絮,填得满满当当,暖得快要溢出来。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动作忽然顿住,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泛起一阵微麻的酸胀。那一页画的是个歪歪扭扭的地下室,墙是用铅笔勾勒的粗线条,门口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用红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字:“诗社是家”。笔画里的蜡油堆得厚厚的,有些地方还溢了出来,像不小心泼洒的朱砂,却透着一股子执拗的认真。
木牌旁边,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光芒被画成放射状的短线,四射开来,正往屋里照。那暖黄色的光淌进地下室,把里面的书架染成了暖黄,把长桌染成了暖黄,连墙角的椅子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书架上的书被画成一个个立着的小方块,每个方块上都点着小小的光斑,像一个个小小的发光体,在暖光里安静地亮着。画里还有几个模糊的小人影,围着长桌坐在一起,看不清模样,却能感觉到那份挤在一起的热闹与亲昵。
“这是……”一尘抬起头,目光轻轻落在小女孩脸上。她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黑葡萄似的瞳孔里闪着细碎的光,像盛满了夏夜的星光,既有期待,又带着几分不安,像捧着刚做好的点心,在等大人说一句“好吃”。
“护士姐姐说,出院就能去诗社了。”小女孩的手指捏着被子的一角,浅粉色的布料被绞出几道褶皱,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怯,却又藏不住满满的向往,像在描述一个藏了很久的梦,“她说诗社里有好多好多诗,还有你们,像家一样温暖。”
一尘的喉咙忽然有点堵,像被一团软软的棉花塞住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把画册紧紧抱在怀里,那厚度和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春天。他慢慢蹲下身,让自己与小女孩平视——阳光刚好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了金色,像蝶翼般轻轻颤动,每一次扇动都抖落出细碎的光。
“对,是家。”他的声音有点哑,像被晨露打湿的琴弦,却异常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诗社就是你的家。等你身体好利索了,要常回‘家’里看看。我们教你写自己的诗,你教我们画心里的画,好不好?”
小女孩用力点头,小脑袋像拨浪鼓似的,辫梢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里的光一下子更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忽然,她伸出小手,轻轻扑过来抱了抱他的胳膊,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带着孩子气的莽撞,又很快缩了回去,红着脸低下头,耳朵尖都泛着粉,嘴角却咧得大大的,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笑得像朵迎着阳光盛开的雏菊,干净又热烈。
刘护士在旁边收拾着用过的输液袋,透明的袋子被叠成小小的方块。看到这一幕,她悄悄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用袖口轻轻擦了擦眼睛,再转过来时,眼底还有未散的湿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满是欣慰:“这孩子住院这么久,我看着她从一开始不说话、不吃饭,整天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只受惊的小兽,到现在能笑能闹,还画了这么温暖的画,真是多亏了你们啊。我守着她这么久,从来没见她笑得这么甜过,像把所有的阳光都含在了嘴里。”
阳光从窗外漫进来,落在画册最后一页的“诗社是家”上,把那四个字照得暖融融的,红蜡笔的颜色仿佛活了过来,在纸页上轻轻跳动。地下室的轮廓在光里变得柔和,那些小小的发光体像是真的亮了起来,把“家”这个字,镀上了一层永不褪色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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