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诗社的门又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像有只胆怯的小鹿悄悄探出头。门缝里先是挤进一缕调皮的阳光,接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探进半个脑袋,乌黑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挂着串细碎的风铃。她的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从墙上的诗稿到书架上的书,再到长桌上的茶杯,最后落在阿哲身上时,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两盏小灯笼:“哥,这就是你天天念叨的诗社呀?比你画的好看多了!”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溪流,带着少女特有的活泼。
阿哲赶紧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伸手把姑娘拉了进来。她穿着米白色的毛衣,袖口绣着朵小小的雏菊,手里还抱着一个浅棕色的画册,封面上用银线绣着“拾光”两个字,精致得像件艺术品。“这是我妹,阿雅。”阿哲向一尘和闻声走过来的张老师介绍,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学设计的,在美术学院读大二。听说咱诗社缺人做海报和文创设计,非要跟着来帮忙,拦都拦不住,说想来看看‘有诗有光的地方’。”
阿雅被哥哥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泛起淡淡的粉,像沾了晨露的桃花。她把手里的画册双手递到一尘面前,指尖因为紧张微微蜷起:“一尘哥你好,我常听我哥提起你,说你像诗社的定海神针,总能把大家拢在一起。”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羽毛拂过心尖,“这是我画的一些插画,想着或许能用上,你看看能不能用在诗社的海报或者文创产品上。要是不好,我再改。”
一尘双手接过画册,指尖触到封面细腻的布料,像摸到了柔软的云朵。他轻轻翻开,一股淡淡的松墨香从纸页间漫出来,混着阳光的味道,格外好闻。只看了一眼,他就被里面的画吸引了,目光再也挪不开——画册里全是她以诗社为主题画的插画,每一页都像一个温暖的梦。
第一页画的是地下室诗社的旧景:昏黄的灯光下,一尘正给围坐的人读诗,阿哲抱着吉他坐在角落,琴弦上仿佛还飘着音符;墙角的书架上,旧书挤得满满当当,有几本调皮地探出了脑袋;窗外的月光偷偷溜进来,在地上画了道银线。画里的色调是温柔的暖黄,像裹着层旧时光的滤镜,让人想起那些在地下室里互相取暖的日子。
再往后翻,是新搬的老书店诗社:白墙上的梅花开得正艳,旁边“诗香满室”的题字苍劲有力;靠墙的书架上,新书旧书排得整整齐齐,书脊的颜色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张老师戴着老花镜,正趴在长桌上写稿,笔尖悬在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老周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扫帚,却望着窗外的梧桐叶出神,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长桌旁,刚出院的小女孩趴在桌上,用蜡笔在画小太阳,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画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旁边的高中生小林,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眉头微微蹙着,像在和诗句较劲。
最让人动容的是角落里的一幅:流浪汉老陈正拿着抹布,认真地擦着窗户,玻璃被擦得锃亮,映出他憨厚的笑。他的衣服虽然有些旧,却洗得干净,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在光里闪着微光。画的旁边,用细弱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在发光。”
每一笔都画得软乎乎的,线条里带着温柔的弧度,没有锐利的棱角,充满了温情和童趣。阿雅显然对诗社的每个人都做了功课,把大家的神态捕捉得恰到好处,把诗社的热闹与温暖,像酿蜜一样,一点点融进画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画得真好!”一尘由衷地赞叹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太适合我们了!这些画里有光,有暖,有我们诗社的魂。以后海报、文创设计,就辛苦你了。”他翻到最后一页,画的是诗社所有人围坐在一起的场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像一家人在过年,阳光从窗外涌进来,把所有人都裹在里面,暖得让人想落泪。
“不辛苦不辛苦!”阿雅连忙摆手,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像找到了宝藏的孩子,“我哥总跟我念叨诗社的故事,说这里有好多温暖的人,有读不完的诗,有讲不尽的牵挂。他说一尘哥你会把大家的诗抄在旧信纸上,说张老师的诗里有一辈子的故事,说小林的诗像带着露珠的草。我早就想来看看了,能为诗社出份力,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时,张老师端着两杯刚泡好的菊花茶走过来,白瓷杯里,淡黄色的菊花在热水中舒展,像一朵朵绽放的小太阳。他往阿哲和阿雅手里各塞了一杯,杯壁的温热透过掌心传到心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阿雅这孩子画得好,有灵齐,跟阿哲小时候一样,眼里有活儿,心里有暖。”
暖烘烘的茶香混着柿饼的甜香、花生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熬了一锅浓稠的甜汤,每一口都带着家的味道。阿哲喝了一大口茶,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打了个满足的喟叹,抹了把嘴,转头就往放着电脑的角落走:“我先看看公众号后台数据,这几天没打理,别掉粉了。小林那小子写的校园诗上周发了,不知道反响咋样。”他的背影还是那么熟悉,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走路带点轻快的晃,却让人觉得格外安心,像船终于找到了停泊的岸。
一尘看着阿哲熟练地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仿佛从未离开过。他又看了看正和刚进来的小女孩凑在一起的阿雅——小女孩踮着脚,指着画册里的小太阳,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能不能给太阳画上笑脸?像我画的那样,会更开心的!”阿雅笑着点头,从背包里拿出彩铅,认真地在太阳旁边添了个弯弯的笑眼:“好呀,再给它加个小腮红,像苹果一样红。”两人头挨着头,像两朵依偎在一起的小花,讨论着如何给插画添上更多“诗元素”——给风画上线条,让它带着诗句飞;给云朵画上书页,让它变成会飘的诗;给每本书都画上小小的翅膀,让它们能飞到需要的人身边。
一尘看着这一切,心里忽然踏实得不像话,像被厚厚的棉被裹住,暖得没有一丝缝隙。他想起阿哲走的时候,自己站在地下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的空落像被挖走了一块,总觉得诗社少了点什么;想起诗社刚搬上楼时,看着宽敞的空间,却总觉得不够热闹,原来,是少了那个抱着吉他唱歌的身影,少了那份吵吵闹闹的鲜活。
现在他才明白,所谓“归队”,从来不是简单的“走了又回来”。它不是地理上的迁徙,而是心的回归;不是形式上的团聚,而是灵魂的归位。
它是一种心的归属——不管走多远,不管在外经历了什么,是面试的挫败,还是独处的迷茫,你都知道,有一个地方在等你,门永远为你敞开着,灯永远为你亮着;有一群人在盼你,会记得你爱吃的花生,会惦记你爱唱的歌,会把你的位置一直留着。这个地方,有你熟悉的味道,旧书的墨香混着茶香;有你牵挂的人,张老师的唠叨,小林的调皮,还有那个总爱画太阳的小女孩;有你愿意为之付出的事,把诗里的光传得更远,把心里的暖守得更久。
这个地方,就是家。
诗社的门开着,阳光像金色的绸缎,源源不断地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给阿哲的侧脸镀上金边,给阿雅的发梢缀上光点,给张老师的皱纹里添进暖意,也落在墙上那些温暖的诗稿和插画上。诗稿上的字迹在光里轻轻颤动,仿佛在低声吟唱;插画里的小太阳笑得更甜了,光芒几乎要从纸页上溢出来。
这里,是诗的家,每一首诗都有处可栖;是光的家,每一缕光都不会熄灭;是他们所有人,无论走多远,都能找到归途的,最温暖的归宿。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沙沙声,像在为这场团圆伴奏,而诗社里的笑声、说话声、键盘敲击声,混在一起,酿成了一首名为“归队”的歌,在阳光里轻轻流淌,温柔得让人心头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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