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丞相府的青砖黛瓦之上,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冻住,没了白日里的清脆声响。唯有内院偏厅的方向,亮着连片的烛火,八盏青铜宫灯高悬梁下,烛焰跳跃不休,将厅内的光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壁上的紫檀木架与悬挂的水墨寒梅图上,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混杂着檀香的气息,本该是安神的味道,此刻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裹着厅内的每一个人,让人呼吸都觉得沉重。
沈清辞端坐于厅中主位,身下是铺着玄色锦缎的紫檀木椅,她身着一袭暗纹绣银的玄色长裙,裙摆垂落至地,绣着的暗纹寒梅在烛火下若隐若现,花瓣边缘的银线流转着冷光,恰如她此刻的神情。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寒芒,只露出线条清冷的下颌,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十六岁年纪不符的沉稳与压迫感,仿佛一尊端坐的寒玉雕像,自带威慑之力。
厅下的青石板地面上,跪着两人,身形皆是抖得厉害,连带着地面都似有细微的震颤。左侧是柳氏的心腹张妈妈,年近五十,头发已有些花白,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此刻却散乱地贴在脸颊,面色蜡黄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顺着皱纹蜿蜒滑落,浸湿了衣襟,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断裂,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主位上的沈清辞对视,仿佛那目光带着刀刃,稍一触碰便会被割得皮开肉绽。
右侧跪着的是厨房的杂役刘三,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短打,此刻头埋得几乎要贴到地面,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嘴里时不时发出细碎的呜咽声,背脊弓得像只受惊的虾米,显然已是吓得魂不附体。
偏厅两侧,站着府里的管事、护卫,还有沈清辞亲自提拔的心腹丫鬟晚晴与护卫统领秦风。管事们皆是面色凝重,垂手而立,指尖微微蜷缩,不敢有丝毫懈怠;护卫们则腰佩长刀,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牢牢地盯着厅下的两人,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变故。整个偏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刘三压抑的啜泣声,气氛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说。”
许久,沈清辞终于缓缓抬眸,吐出一个字。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几分淡淡的清冷,可落在这寂静的厅中,却像是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沉闷的氛围,让跪着的两人身体猛地一颤,连烛火都跟着晃了晃,光影在壁上剧烈地扭动起来。
刘三的哭声陡然变大了几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就渗出了血迹,混着汗水与尘土,显得格外狼狈。他抬起头,满脸泪痕,嘴唇哆嗦着,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人……小人罪该万死!是、是张妈妈……是张妈妈让我做的!她、她给了我一瓶药粉,让我偷偷加在夫人的汤药里,还说……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五两银子!小人一时糊涂,贪念作祟,就、就答应了……小姐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的血迹越来越多,染红了身前的青石板,每一次磕头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生怕沈清辞一句话定了他的死罪。
张妈妈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迅速化为涕泪横流的委屈,膝行两步想要靠近主位,却被旁边的护卫冷冷地按住肩膀,重新按回地上。她转头瞪着刘三,声音尖利如刺,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你这个狗奴才!休要血口喷人!老奴跟着夫人多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谋害主母的事情?定是你自己贪财好利,私下里动了手脚,如今被发现了,就想攀咬到老奴身上,好脱罪是不是?我看你是活腻了!”
她的声音又急又响,带着平日里仗着柳氏权势的跋扈,试图用气势压垮刘三,掩盖自己的心虚。
两侧的管事们皆是神色微动,看向张妈妈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张妈妈是柳氏的陪嫁丫鬟,在丞相府待了二十多年,仗着柳氏的宠爱,平日里在府里颇为嚣张,不少管事和下人都受过她的刁难,只是碍于柳氏的面子,不敢与之计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众人心里虽有猜测,却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只能静等沈清辞发话。
沈清辞端坐在主位上,神色未变,只是眼底的寒芒更甚了几分。她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节奏缓慢而清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心头发紧,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几分。
“忠心耿耿?”她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尾音微微上扬,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张妈妈,既然你说自己忠心,那本小姐倒要问问你,昨日午后,你为何要避开库房的当值管事,独自一人从侧门潜入库房,取走了那瓶标注着‘牵机引’的药粉?又为何在取药之后,悄悄绕到杂役房的后门,塞给了刘三一贯铜钱,还对他恶狠狠地说‘此事办成,另有重赏,若是走漏了风声,仔细你的皮’?”
沈清辞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层层剥开张妈妈精心编织的伪装,将她的阴谋暴露在烛火之下。
张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中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方才的嚣张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摇头,嘴里喃喃着:“我、我没有……我没有去过库房,也没有见过这个奴才……你血口喷人!”
“没有?”沈清辞挑眉,目光扫过身侧的晚晴,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示意。
晚晴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锦盒放在桌案中央,轻轻打开。锦盒内,摆放着一瓶深蓝色的药粉,瓶身是上好的琉璃材质,通透莹润,上面贴着一张素色的标签,“牵机引”三个隶书小字赫然在目,笔触工整,标签的右下角,还印着丞相府库房专属的朱红印记,清晰可辨。
“这是今日清晨,从张妈妈你的床榻暗格里搜出来的。”晚晴的声音清脆而冷静,字字清晰,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瓶底的编号是‘丙字叁柒’,与昨日库房的出库记录完全吻合。库房管事已经确认,昨日午后,确实有一瓶‘牵机引’被人取走,而当时的当值丫鬟说,看到一个身形与你极为相似的人,穿着灰布衣裙,避开众人,从库房的侧门匆匆离开,方向正是杂役房所在的西角院。”
她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支小巧的银钗,快步走到张妈妈面前,将银钗递到她眼前,烛火映照下,银钗的光泽刺得张妈妈眼睛生疼:“除此之外,杂役房后门的墙角,还发现了这支银钗。钗身上刻着一个‘柳’字,正是柳氏夫人平日里常用的样式,钗头的珍珠虽然小,却是南海进贡的东珠,府里除了柳氏夫人和沈明玥小姐,唯有你仗着柳氏的宠爱,才有资格佩戴。据刘三所说,这是你塞钱给他时,不小心从袖中掉落的,他当时吓得不敢声张,就偷偷藏在了墙角,直到我们审问他时,才说了出来。张妈妈,这银钗,你总该认识吧?”
银钗的样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柳氏去年赏给她的,她日日佩戴在身上,从未离身,昨日塞钱给刘三时太过匆忙,竟不慎掉落,她当时并未察觉,如今被人搜出来,成了指证她的证据,这让她如何能不慌?
张妈妈看着那熟悉的药瓶与银钗,身体晃了晃,险些瘫倒在地,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不可能……怎么会……我明明做得很隐秘……”
她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取药时特意换了不起眼的灰布衣裙,避开了所有熟人,塞钱时也特意选了无人的角落,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这么多破绽,如今被沈清辞一一揭穿,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沈清辞缓缓起身,玄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吹动了烛火,光影在她身上流转,让她周身的寒气更甚。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张妈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得像寒冬的冰棱,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看穿,连她心底最深的阴谋都要冻结。
“牵机引,性烈剧毒,微量便可致人心悸乏力,精神萎靡,若是长期服用,便能损伤心脉,让人缠绵病榻,日渐消瘦,最终油尽灯枯,且死后无迹可寻,旁人只会以为是体弱病逝。”沈清辞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张妈妈,你在府里多年,是柳氏的陪嫁心腹,府里的毒物特性,你比谁都清楚。你说这‘牵机引’是用来做什么的?驱虫?还是安神?你当我沈清辞是三岁孩童,任你随意糊弄?”
张妈妈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连带着后背都湿透了,冷风一吹,刺骨的寒意从皮肤渗入骨髓,让她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打颤。她抬起头,看着沈清辞那双冰冷的眼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头皮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我……”她张了张嘴,却依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所有的辩解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沈清辞不再看她,转而看向一旁的刘三,语气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三,你再仔细说说,张妈妈是如何吩咐你的?那药粉,你加了多少?除了嫡母柳氏的汤药,还有谁的饮食里,被她要求加了东西?不准有丝毫隐瞒,若是敢说半句假话,定斩不饶!”
刘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听到沈清辞的问话,更是吓得浑身瘫软,连忙磕了个头,额头的伤口撞到地面,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如实说道:“回、回小姐的话,张妈妈是三日前找到我的。她给了我一瓶药粉,用油纸包着,说让我每次给夫人熬汤的时候,加一点点,只要指甲盖大小的量就好,还说……还说让夫人身子弱些,没精力管府里的事,也没精力管二公子的事。她还说,若是遇到二公子的膳食,也可以少加一点,让二公子也体弱些,将来……将来也好方便小姐们争宠,让嫡小姐沈明玥能独占老爷的宠爱……”
“二公子?”
沈清辞的眼神骤然一厉,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像是有无形的风暴在酝酿,连烛火都像是被吓得缩了缩,光芒黯淡了几分。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声响,眼底的寒芒几乎要溢出来,化为实质的刀刃,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张妈妈千刀万剐。
府里的二公子,沈清晏,是她唯一的同胞弟弟,今年刚满十岁,性子软糯,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懦,却是她在这冷漠的丞相府里,唯一的温暖与牵挂。原主在世时,姐弟俩相依为命,受尽了柳氏与沈明玥的欺凌,原主更是拼尽全力护着这个弟弟,不让他受半点委屈。如今她穿越而来,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与情感,早已将沈清晏视作自己的亲弟弟,发誓要护他一世周全,让他平安顺遂地长大,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柳氏恨她入骨,想要害她,她尚且能忍,可柳氏竟然连年幼的清晏都不肯放过,想用慢性毒药毁掉他的身体,这份歹毒,简直是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偏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护卫统领秦风感受到沈清辞周身的怒火,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生怕沈清辞一时动怒,做出过激的举动,同时也在防备着张妈妈狗急跳墙。管事们也皆是神色一凛,垂下的头颅更低了几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张妈妈见事情已经败露,知道抵赖无用,反而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尖声道:“是!是我做的又如何!沈清辞,你一个庶女,凭什么掌家?这丞相府的一切,本就该是嫡小姐明玥的!夫人仁慈,对你一再容忍,可你呢?你得寸进尺,处处与夫人和明玥作对,夺了夫人的掌家之权,还让明玥在众人面前丢脸,丢尽了柳家的颜面!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夫人,为了明玥,为了柳家的荣耀!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为了柳氏?为了沈明玥?”沈清辞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厅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你不过是柳氏的一条走狗,替她做了恶事,还想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当幌子?柳氏自己缩在院里装病,让你出来替她顶罪,事成之后或许还能赏你几分好处,可若是事败,你便是第一个被她舍弃的棋子。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着替她卖命,当真是愚不可及,可怜又可恨!”
她说着,抬手示意晚晴:“把东西拿出来,让她看清楚,自己拼死效忠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晚晴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叠整齐的锦书,锦书的材质是上等的云锦,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快步走到张妈妈面前,将锦书展开,递到她眼前:“张妈妈,这是从你贴身佩戴的香囊里搜出来的,上面的字迹,是柳氏夫人的亲笔吧?你自己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这就是你口中的‘忠心耿耿’换来的东西!”
锦书上的字迹娟秀清丽,正是柳氏平日里的笔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上面清晰地写着几行字,字字透着阴狠与算计:
“张妈妈,近日沈清辞气焰嚣张,掌家之后更是处处针对明玥,柳家颜面受损,此女不除,终是祸患。你可寻机取库房的‘牵机引’,悄悄加入我与清晏的饮食之中,务必让他们母子身子亏空,日渐衰弱,不得与明玥争宠,更不能碍了明玥的前程。此事办成之后,我便向老爷求情,送你回柳家安享晚年,赏白银百两,良田五亩。切记,此事需万分谨慎,不可走漏丝毫风声,若有差池,你我皆无好下场,届时休怪我无情。”
字迹清晰,语气冰冷,字里行间都透着柳氏的自私与歹毒,哪里有半分对张妈妈的信任与情谊,分明是将她当成了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张妈妈看着锦书上的字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疯狂与底气。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细碎的呜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冷汗与尘土,显得格外凄惨。
她一直以为,柳氏是真心待她,毕竟她跟着柳氏二十多年,从柳家陪嫁到丞相府,不离不弃,柳氏也时常对她和颜悦色,许她日后的荣华富贵。可直到此刻看到这锦书,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柳氏用来铲除异己的工具,一旦事成,柳氏未必会兑现承诺,甚至可能会为了封口而杀了她;而事败之后,她更是成了柳氏的替罪羊,连一丝怜悯都得不到。
二十多年的忠心耿耿,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张妈妈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哭声也从最初的呜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沈清辞看着瘫倒在地、痛哭流涕的张妈妈,眼神没有丝毫怜悯。在这深宅大院里,心肠歹毒之人,从来都不值得同情,尤其是这种为虎作伥、残害无辜孩童的人,更是罪该万死。
她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目光扫过两侧的管事与护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妈妈意图谋害主母与二公子,罪证确凿,性质恶劣,其心可诛。暂且将她押入柴房,严加看管,派两名护卫日夜看守,不得让她与任何人接触,不准给她过多吃食,只够维持性命即可,明日父亲回府之后,再交由父亲发落,绝不能让她有任何机会狡辩脱罪。”
“是!”两名护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张妈妈,拖着她向外走去。张妈妈没有挣扎,也没有哭闹,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像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护卫拖出了偏厅,只留下一串淡淡的血迹与拖拽的痕迹。
沈清辞又看向刘三,语气稍缓了几分,但依旧带着威严:“刘三,你虽系从犯,但主动认罪,且尚未造成严重后果,念在你是受人胁迫,并非主谋,从轻发落。杖责二十,逐出丞相府,永不得录用。若日后再敢踏入相府半步,或向外泄露府中之事,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定斩不饶!”
“谢、谢谢小姐饶命!谢谢小姐!”刘三闻言,连忙磕头谢恩,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哪怕知道即将面临杖责之刑,也丝毫不敢抱怨,反而觉得是天大的恩典,磕了十几个响头才停下,额头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流不止。
很快,护卫便将刘三带了下去,执行杖责之刑。偏厅外传来刘三压抑的痛呼声,却很快就消失了,想来是被带远了。
偏厅里的人渐渐退去,只剩下沈清辞、晚晴与秦风三人。烛火依旧在跳跃,映着沈清辞紧绷的侧脸,眼底的寒意尚未褪去,周身的怒火也未曾平息,空气中的压抑感依旧浓重。
晚晴端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走到沈清辞面前,轻声道:“小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您今日操劳了一天,又动了气,别伤了自己的身子。柳氏这般歹毒,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的,您不必为了这样的人气坏了身体。”
沈清辞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却依旧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丝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锦书与药瓶上,眼神沉冷如冰:“我气的不是柳氏的歹毒,而是她竟敢动清晏的念头。清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我拼死也要护住的人。谁若敢伤他分毫,我定让她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哪怕是拼上我这条性命,也绝不姑息!”
前世,她是现代顶尖的法医,见惯了生死离别,也尝尽了人情冷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活得像一只孤狼,独自在黑暗中挣扎。这一世,她穿越成沈清辞,拥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这份亲情,是她最为珍视的东西,是她在这深宅大院里唯一的光。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熄灭这束光,伤害她的亲人。
秦风站在一旁,恭敬地说道:“小姐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加强了二公子院子的守卫,日夜巡查,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日后二公子的饮食起居,属下也会亲自安排心腹之人负责,食材采购、清洗、烹饪、送餐,每一个环节都会严加检查,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让任何有害物质靠近二公子。”
沈清辞点了点头,看向秦风,眼中露出几分赞许。秦风是她前不久从护卫队里提拔起来的护卫统领,为人正直,武艺高强,且对她忠心耿耿,办事稳妥可靠,有他在,清晏的安全,也能多一份保障。
“辛苦你了。”沈清辞的语气缓和了几分,“此事你办得很好,日后府里的护卫事宜,我会更加放心地交给你。”
“为小姐效力,是属下的本分,不辛苦。”秦风躬身道,语气恭敬而坚定。
沈清辞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陷入了沉思。柳氏此次出手,如此狠辣,显然是已经忍到了极限。她掌家之后,确实削弱了柳氏的势力,收回了她手中的部分权力,也让沈明玥吃了不少亏,丢了几次颜面,柳氏想要报复,她并不意外。可她没想到,柳氏竟然会用“牵机引”这种阴毒的手段,不仅针对她自己,还要牵连无辜的清晏,甚至连她自己都舍得下毒,只为了栽赃陷害,让她背上苛待主母的罪名,这份心机与狠辣,着实超出了她的预料。
看来,柳氏是真的想要置她们姐弟于死地,不留任何余地。
“柳氏此次派张妈妈动手,想必是自己不敢轻易出面,怕留下把柄。”沈清辞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冷静的分析,“她如今装病躲在院里,闭门不出,就是想让外人觉得,她是受害者,而我掌家之后苛待主母,败坏我的名声,让父亲对我心生不满,从而重新夺回掌家之权。若是我与清晏真的被‘牵机引’所害,日渐衰弱,旁人只会以为是我们自己体弱多病,绝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到时候,她便能顺理成章地重新掌家,甚至可能会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说我是苛待主母、不敬嫡母,遭了报应,届时父亲即便不信,也会为了丞相府的名声,对我加以责罚,而她则能坐收渔翁之利。”
晚晴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后怕之色:“柳氏的心机也太深沉了!竟然想得出这样的毒计,连自己都能算计进去,简直是丧心病狂!若是我们没有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人心叵测,尤其是在这深宅大院里,为了权力与利益,为了子女的前程,有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哪怕是泯灭人性,残害亲人。”沈清辞的眼神冷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柳氏仗着自己是嫡母,又有柳太傅做靠山,柳家势力庞大,在府里横行霸道多年,早已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如今我夺了她的权力,让她颜面尽失,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此次张妈妈被抓,证据确凿,她绝不会就此收手,定会再想其他的办法来对付我们,甚至可能会求助柳家,对我们姐弟下更狠的毒手。”
秦风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小姐,柳家势力庞大,若是柳家插手此事,我们怕是难以应对。不如我们直接将此事禀报老爷,请老爷严惩柳氏,彻底断绝她的念想?如今证据确凿,老爷定然会相信小姐的。”
沈清辞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嘲讽:“父亲向来看重颜面与权势,柳氏是柳太傅的嫡女,柳家是他稳固相位的重要助力,他绝不会轻易严惩柳氏,顶多是训斥几句,罚她闭门思过,象征性地夺一些无关紧要的权力,以此平息此事。这样一来,不仅治不了柳氏的罪,反而会让她更加记恨我们,日后出手,只会更加狠毒,甚至会联合柳家,给我们致命一击。”
沈丞相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在他的心中,权势与颜面永远是第一位的,亲情于他而言,不过是巩固权势的工具。柳氏背后的柳家,手握重权,门生遍布朝野,是他万万不敢得罪的,为了这点“家事”,与柳家交恶,得不偿失,他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那我们该怎么办?”晚晴担忧地问道,眉头紧紧蹙起,“总不能就这样任由柳氏胡作非为,坐以待毙吧?”
“当然不能。”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像是黑夜中亮起的寒刃,带着决绝的锋芒,“她既然敢对我和清晏下手,就必须付出代价。张妈妈虽然被抓,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柳氏躲在幕后,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以为凭着柳家的势力就能为所欲为,我倒要看看,她的狐狸尾巴,能藏多久;我倒要试试,柳家的势力,是不是真的能护她一世周全。”
她拿起桌案上的锦书,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锦书,是柳氏的亲笔,是她谋害我们姐弟的铁证。虽然暂时不能用它来扳倒柳氏,但总能让她吃些苦头,让她知道,我沈清辞,不是那么好惹的;让她明白,动我弟弟,就要做好承受我怒火的准备。”
就在这时,偏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杂乱而慌张,像是有人在拼命奔跑。紧接着,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头发散乱,衣衫也被风吹得凌乱,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她冲进偏厅,看到沈清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慌张到极致,带着哭腔:“小、小姐!不好了!二公子、二公子他突然晕倒了!气息微弱,像是快不行了!”
“什么?!”
沈清辞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眼底的寒意瞬间被极致的焦急取代,手中的锦书“啪”地一声掉落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小丫鬟面前,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清晏怎么了?什么时候晕倒的?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请大夫?”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心也冒出了冷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清晏的身体虽然不算强健,但一直好好的,平日里只是有些怯懦,从未有过晕倒的情况,怎么会突然出事?难道是……“牵机引”的毒性发作了?
小丫鬟被沈清辞的气势吓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在刚才,二公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突然倒了下去,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奴婢们吓坏了,立刻派人去请李大夫了,李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了冰窖,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对秦风吩咐道:“秦风,立刻带人去柳氏的院子,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不准她离开半步,也不准任何人进出,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密切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晚晴,带上我的药箱,里面有急救的药材和银针,跟我去清晏的院子!”
“是!”秦风与晚晴连忙应声,快步跟了上去。
夜色深沉,冷风呼啸,卷起庭院里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回廊的青砖上。沈清辞的身影在回廊中飞速穿梭,玄色的裙摆被风吹起,像一只急于护崽的凤凰,带着决绝的姿态。她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跳出胸腔,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清晏晕倒的模样,小小的身子倒在冰冷的石桌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那画面让她的心揪紧,焦虑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淹没。
若是清晏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绝不会放过柳氏!绝不会!哪怕是拼上这丞相府的一切,哪怕是与柳家为敌,她也要让柳氏血债血偿!
沈清晏的院子名为“清晖院”,距离偏厅不算太远,平日里沈清辞时常来看他,对这里的路极为熟悉。她一路疾跑,脚下的绣鞋踩在青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警钟。很快,她就来到了清晖院的门口。
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丫鬟们脸色慌张地忙碌着,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拿着薄毯,有的则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二公子一定会没事的”,眼眶通红,显然是吓坏了。李大夫恰好此时赶到,背着药箱,在丫鬟的指引下,急匆匆地走进了正屋。
沈清辞快步跟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沈清晏。他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锦被里,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甚至泛着一丝青灰,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往日里灵动的眼神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身的虚弱,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的起伏极其细微,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
“清晏!”沈清辞冲到床边,轻轻握住沈清晏的手,他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让她的心瞬间揪紧,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李大夫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沈清辞,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李大夫,不必多礼!快,你快看看清晏,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沈清辞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语气中的焦虑与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李大夫叹了口气,眉头紧紧蹙起,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大小姐,老夫先为二公子把脉,看看具体情况,再做定论。”
说着,他重新坐回床边,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沈清晏的手腕上,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脉象的跳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李大夫偶尔发出的轻微叹息声,每一声叹息都像重锤一般,敲在沈清辞的心上,让她越发不安。
过了许久,李大夫才缓缓睁开眼睛,收回手,脸色更加沉重,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与担忧:“大小姐,二公子的脉象紊乱,气息微弱,心脉受损严重,气血亏虚得厉害,具体的情况,老夫还需要再仔细诊治一番。不过看二公子的症状,倒像是……像是长期服用了某种慢性毒药所致,这毒药损伤心脉,起初并无明显症状,日积月累,便会日渐衰弱,最终油尽灯枯。幸好发现得不算太晚,若是再晚几日,心脉彻底受损,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慢性毒药?”沈清辞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果然是“牵机引”!柳氏的毒计,还是生效了!她明明已经发现了张妈妈的阴谋,却还是没能护住清晏,还是让他中了毒,这份愧疚与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愧疚,对李大夫说道:“李大夫,清晏的安危就拜托你了,无论用什么药,无论花费多少代价,只要能治好他,府里的药材,你随便取用,哪怕是珍稀药材,我也会想办法找来!”
“大小姐放心,老夫定会竭尽全力,救治二公子。”李大夫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老夫先以银针施针,暂时压制住二公子体内的毒性,护住他的心脉,再开一副解毒调理的药方,辅以汤药慢慢调理,或许能将毒素排出体外,只是这过程需要时日,二公子短期内怕是要卧床静养,不能劳累。”
“好!一切都听李大夫的安排!”沈清辞立刻应声,语气坚定,“晚晴,你立刻去库房,将李大夫需要的银针和药材都取来,亲自盯着,不得有丝毫差错!”
“是,小姐!”晚晴应声,立刻转身向外跑去,脚步急促而坚定。
很快,晚晴就取来了银针和所需药材。李大夫拿出银针,在烛火下烤了烤,消毒之后,小心翼翼地刺入沈清晏的穴位,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谨慎,生怕出半点差错。沈清辞站在一旁,紧紧盯着李大夫的动作,手心捏出了冷汗,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期盼,祈祷着清晏能平安无事。
房间里的丫鬟们也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李大夫施针。烛火跳跃,映照着李大夫专注的脸庞,也映照着沈清晏苍白的小脸,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李大夫终于施针完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沈清辞说道:“大小姐,老夫已经用银针暂时压制住了二公子体内的毒性,护住了他的心脉,他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一些,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接下来,老夫再开一副药方,你让人按照药方熬制汤药,每日三次,按时给二公子服用,半个月后,老夫再来复诊,看看毒素排出的情况。”
沈清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底的焦急散去了几分,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对着李大夫深深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多谢李大夫,大恩不言谢,日后李大夫若有需要,沈清辞定当全力以赴。”
“大小姐言重了,这是老夫的本分。”李大夫连忙扶起她,拿出纸笔,写下药方,递给晚晴,“按照这个药方抓药,药材必须是上等的,熬制时也要格外注意火候,不能马虎。”
“是,李大夫,奴婢明白。”晚晴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地收好。
沈清辞让丫鬟送李大夫出去,并吩咐人给李大夫准备丰厚的诊金,随后便重新回到床边,坐在床沿上,轻轻握住沈清晏的手。他的手依旧冰冷,但气息确实平稳了许多,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惨白如纸。
“清晏,对不起,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沈清辞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愧疚,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落在沈清晏的手背上,“不过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治好你,会让你健健康康地长大。柳氏欠我们的,姐姐会一一讨回来,谁也不能伤害你,谁也不能!”
就在这时,秦风走了进来,躬身禀报:“小姐,属下已经带人将柳氏的院子团团围住了,任何人都无法进出。柳氏得知二公子晕倒的消息后,在院子里哭闹不止,说我们冤枉她,还说要去找老爷评理,属下已经派人拦住了她,她现在正在房里摔东西,情绪激动。”
“她倒是会装。”沈清辞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中的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让她闹,闹得越凶越好,正好让父亲回来看看,他宠爱的嫡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伪善毒妇。你继续派人盯着她,一举一动都要记录下来,不准有丝毫遗漏。另外,去查一下,最近柳氏的院子里,有没有人与外界联系,尤其是与柳家的人,一旦发现,立刻扣下,带来见我。”
“是,属下明白。”秦风躬身应下,转身退了出去,脚步轻快而坚定。
沈清辞看着沈清晏沉睡的脸庞,眼底的寒芒越来越盛。柳氏此次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触怒了她。她原本想着,只要柳氏不再过分,便暂时留她一命,维持表面的平静。可如今,柳氏竟然对清晏下了毒手,险些害死他,她再也不能姑息,必须让柳氏付出惨痛的代价,让她知道,她沈清辞的弟弟,不是谁都能碰的!
这丞相府的天,是时候该彻底变一变了。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清晖院,照顾沈清晏的起居,亲自监督汤药的熬制,确保每一碗药都万无一失。在李大夫的精心诊治与汤药调理下,沈清晏的身体渐渐好转,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只是依旧有些虚弱,需要卧床静养,不能下床活动。
而柳氏则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无法外出,也无法与外界联系,只能在院里哭闹咒骂,却无济于事。府里的下人见柳氏失势,沈清辞权势滔天,且深得二公子信任,纷纷倒向了沈清辞,柳氏的院子里,渐渐变得门可罗雀,连平日里巴结她的下人都不敢再靠近。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淡淡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清晖院的正屋,映照在沈清晏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沈清辞坐在床边,为沈清晏掖了掖被角,看着他沉睡的模样,眼底满是温柔与坚定。
就在这时,晚晴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恭敬地禀报:“小姐,老爷回来了,已经到府门口了,管家派人来请您过去接驾。”
“父亲回来了?”沈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来得正好。
她原本还想着,等清晏的身体再好些,再去找父亲禀报此事,如今父亲回来了,正好可以将柳氏的罪行公之于众,让父亲看看,他宠爱的嫡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毒妇,也让他知道,她沈清辞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好,我知道了。”沈清辞点了点头,对守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好好照顾二公子,若是他醒了,立刻派人通知我,不准让任何人打扰他。”
“是,小姐。”丫鬟恭敬地应声。
沈清辞整理了一下衣裙,确保仪容得体后,才转身向外走去。她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带着决绝的锋芒。这一次,她不仅要为清晏讨回公道,还要彻底巩固自己的地位,让柳氏再也没有能力伤害他们姐弟。
丞相府的门口,沈丞相身着官服,带着几名随从,刚下马车。他面色沉稳,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显然是处理公务辛苦了,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几分。
沈清辞快步走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女儿见过父亲。”
沈丞相看到沈清辞,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带着一丝疏离:“起来吧。府里近日可有什么事?我离开这几日,府中一切可好?”
沈清辞起身,抬头看向沈丞相,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父亲,府里确实出了一件大事,关乎女儿与二公子的性命,女儿正想向父亲禀报,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在府门口细说,不如我们回府,到书房详谈。”
沈丞相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显然是没想到府里会出什么大事。他点了点头,带着沈清鸢与随从,走进了府里。
回到书房,沈丞相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丫鬟端来的热茶,缓解了一下疲惫,才看向沈清辞,语气沉了几分:“说吧,府里出了什么事?竟然关乎你和清晏的性命。”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将柳氏派张妈妈下毒谋害她与沈清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张妈妈如何取药、如何吩咐刘三下毒,到她如何发现破绽、审问两人,再到搜出的药瓶、银钗与锦书,以及沈清晏中毒晕倒、险些丧命的事情,都详细地禀报给了沈丞相,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父亲,柳氏心肠歹毒,竟然用‘牵机引’这种剧毒来谋害女儿与清晏,若不是女儿发现得及时,恐怕女儿与清晏早已性命不保,化为枯骨。如今清晏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身体依旧虚弱,需要长期调理,日后能否彻底恢复,尚且未知。”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满是委屈与愤怒,将一个受了委屈、一心护弟的姐姐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丞相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一丝震惊与难以置信。他虽然知道柳氏与沈清辞不和,时常刁难她,却没想到,柳氏竟然会狠心到下毒谋害他们姐弟,尤其是连年幼的清晏都不肯放过,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有违人伦!
“你说的都是真的?证据呢?”沈丞相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显然是被柳氏的所作所为激怒了。
“父亲,证据确凿,绝无半句虚言。张妈妈已被关押在柴房,严加看管,药瓶、银钗与锦书都妥善保管着,女儿可以立刻让人拿给父亲看。另外,李大夫也可以作证,清晏确实是中了慢性毒药,心脉受损严重。”沈清辞说道,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沈丞相点了点头,语气冰冷:“带张妈妈过来,再把所有证据都拿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沈清辞应声,立刻让人去带张妈妈,取证据。
很快,张妈妈就被带了过来。她衣衫褴褛,头发散乱,面色憔悴,眼神空洞,显然在柴房里受了不少苦,精气神早已被磨没了。看到沈丞相,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跪了下来,磕着头哭道:“老爷!老奴冤枉啊!都是沈清辞逼我的!是她严刑逼供,逼我承认的!老奴对夫人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害夫人和二公子啊!”
沈清辞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张妈妈,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药瓶是从你的床榻暗格里搜出来的,上面有库房的印记,与出库记录吻合;银钗是你的贴身之物,刻着柳氏的姓氏;锦书是柳氏的亲笔,字字句句都是她的阴谋算计。这些都是铁证,你以为你能抵赖得了吗?还是说,你觉得父亲是那么好糊弄的?”
说着,晚晴将药瓶、银钗与锦书递到了沈丞相面前。
沈丞相拿起锦书,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柳氏的亲笔,他对柳氏的字迹极为熟悉,绝不会认错。他又拿起药瓶,看到上面的“牵机引”三个字,脸色更加阴沉,再看向那支刻着“柳”字的银钗,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张妈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沈丞相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怒意,眼神像是要将张妈妈生吞活剥一般。
张妈妈看着沈丞相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再也抵赖不了,瘫坐在地上,哭着说道:“老爷,老奴错了……是夫人,都是夫人让老奴这么做的……老奴也是被逼无奈啊!夫人说,若是老奴不照做,就会将老奴的家人赶出柳家,让他们流落街头,老奴也是没办法才答应的……”
她将柳氏如何威逼利诱、如何吩咐她取药下毒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与沈清辞的禀报一致,甚至还添了一些柳氏平日里对她的苛待,试图将自己塑造成被逼无奈的受害者。
沈丞相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他怒声道:“孽障!真是孽障!柳氏这个毒妇,竟然做出如此恶毒之事,谋害亲生子女(沈清晏虽非柳氏亲生,但名义上是她的庶子),简直是天理难容!”
他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做出这样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不仅柳家颜面尽失,他这个丞相也会被人耻笑,甚至会影响他的仕途,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父亲,柳氏如此歹毒,您一定要为女儿与清晏做主啊!若是今日不严惩她,日后她定会变本加厉,再次对我们姐弟下毒手,到时候,女儿与清晏怕是真的性命难保了。”沈清辞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恳求,眼中满是期盼。
沈丞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看向沈清辞,语气沉了几分:“此事我知道了。柳氏身为丞相夫人,言行歹毒,心肠狠辣,谋害庶子女,败坏门风,罪不可赦。来人,去将柳氏带过来!”
“是!”门外的护卫应声,立刻去带柳氏。
很快,柳氏就被带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带着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看到沈丞相,她立刻扑了过去,哭道:“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是沈清辞冤枉我!是她陷害我!她夺了我的掌家之权,还想污蔑我谋害她和清晏,她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沈丞相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厌恶与怒意,丝毫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柳氏,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张妈妈已经全部招了,锦书也是你的亲笔,上面字字句句都是你的阴谋算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柳氏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转头看向张妈妈,眼神中带着一丝怨毒与不敢置信:“你这个叛徒!我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我,反过来诬陷我!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夫人,老奴也是被逼无奈啊!”张妈妈哭道,一副委屈的模样。
柳氏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赖,索性也不再装可怜,抬起头,看向沈丞相,眼中带着一丝疯狂与不甘:“是!是我做的又如何!沈清辞一个庶女,凭什么骑在我头上?凭什么掌家?这丞相府的一切,都该是明玥的!她夺了我的权力,让我颜面尽失,让柳家蒙羞,我若不反击,难道要任由她欺负吗?沈清晏那个贱种,生来就是个累赘,留着他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早点除掉,省得碍眼!”
“你说什么?!”沈清辞猛地站起身,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怒火,“柳氏!你竟敢骂清晏是贱种?你这个毒妇,我看你是活腻了!”
沈丞相也被柳氏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柳氏,怒声道:“柳氏!你简直是丧心病狂!清晏也是我的儿子,你竟敢如此辱骂他!你身为丞相夫人,毫无容人之量,心肠歹毒,谋害子女,败坏门风,从今日起,你被禁足于静心院,终身不得出院,府中一切权力,尽数剥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柳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丞相:“老爷!你竟然要禁足我?还要剥夺我的一切权力?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柳太傅的女儿,是柳家的嫡女!你这样对我,柳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柳家?”沈丞相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柳家若是知道了,只会觉得颜面尽失,恨不得立刻与你撇清关系,绝不会为你出头!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沈丞相不再看柳氏,对护卫吩咐道:“将她带回静心院,严加看管,若是她再敢胡言乱语,肆意辱骂,便堵上她的嘴!”
护卫们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柳氏,向外走去。柳氏挣扎着,哭喊着,咒骂着,却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被带了下去,只留下一串凄厉的哭声,渐渐消失在书房外。
张妈妈见柳氏被禁足,知道自己也难逃惩罚,连忙磕着头说道:“老爷,老奴知错了,求老爷饶命啊!老奴再也不敢了!”
沈丞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谋害主母与公子,罪该万死。来人,将张妈妈拖出去,乱棍打死,扔出府外,警示众人!”
“不要啊!老爷饶命!”张妈妈的惨叫声响彻书房,却还是被护卫们拖了出去,很快就没了声响。
书房里终于恢复了平静。沈丞相坐在椅子上,脸色依旧难看,显然还在气头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沈清辞躬身道:“多谢父亲为女儿与清晏做主。”
沈丞相摆了摆手,语气疲惫:“此事是柳氏的错,是我管教不严,识人不清,才让你们姐弟受了这么多苦。清辞,日后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打理,任何人不得干涉。清晏的身体,也要好好调理,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吩咐下去,务必让他早日康复。”
“是,女儿明白,定不会辜负父亲的信任。”沈清辞应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知道,沈丞相虽然惩罚了柳氏,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与仕途,若是柳氏的事情传出去,对他的影响极大。不过,无论如何,柳氏已经被终身禁足,失去了所有权力,再也无法对她与清晏造成威胁,这就足够了。
走出书房,沈清辞抬头看向天空,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丞相府的庭院里,驱散了夜色的阴霾,带来了温暖与光明。新的一天,终于到来。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这丞相府的争斗,还远远没有结束。柳氏虽然倒了,但沈明玥还在,柳家也还在,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与清晏,才能在这深宅大院里,真正地站稳脚跟,凤唳九霄,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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