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苏黎世的航班在夜幕中平稳飞行，巨大的客机如同暗蓝色天鹅绒上的一颗银星，穿梭于云层之上。头等舱内灯光调得昏暗，营造出适合休息的氛围。沈清澜靠窗坐着，腿上摊开着峰会论坛的议程和她的演讲提纲初稿，手边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是登机后不久，空乘人员根据陆寒霆的示意送来的。
陆寒霆坐在她旁边的过道位置，面前的小桌板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商业图表和文件。他专注地看着，偶尔用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或快速敲击几下键盘，神情是一贯的冷峻与专注。
自登机后，两人交流不多。他处理他的公务，她准备她的演讲，互不打扰，却又奇异地处于同一个静谧的空间里。这种相处模式，与以往在玺园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沉默不同，更像是一种经过磨合后形成的、彼此舒适的共存状态。
沈清澜的视线从密密麻麻的英文资料上抬起，不经意地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昏暗的光线柔和了他脸部过于凌厉的线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勾勒出完美的侧脸轮廓。他工作时散发出的那种绝对掌控和高度集中的气场，本身就具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他也是在这样的飞行途中，因为她的一个急诊电话而彻夜未眠，只为给她需要救治的孩子打通绿色通道。那时，他们之间还隔着厚厚的冰层。而现在……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陆寒霆敲击键盘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头来看她。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
“累了？”他低声问，声音因刻意压低而带着一丝磁性的沙哑。
沈清澜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端起牛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还好。只是在想演讲的事情，有些细节还需要推敲。”
陆寒霆合上笔记本电脑，将其放到一边，身体微微向她这边倾斜，形成了一个更私密的交谈空间。“哪方面的细节？”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沈清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瞬间变得清晰。她定了定神，指着议程上某个环节：“这里，关于数据模型与临床实际应用结合的案例分析，我在考虑是侧重方法论，还是多展示几个具体的患者故事，后者可能更有感染力，但担心在那种学术性很强的场合显得不够严谨……”
她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这原本是她需要独自权衡的问题，但此刻，她却自然而然地向他寻求意见。
陆寒霆认真地听着，目光落在她指尖点着的文字上，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国际舞台，严谨是基础。但打动人的，往往是故事背后所代表的普适性价值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他看向她，眼神锐利而精准，“你可以用严谨的数据和模型作为骨架，用最具代表性的、能引发共鸣的患者故事作为血肉。让方法论因故事而生动，让故事因方法论而更具说服力。”
他的建议一针见血，瞬间打通了沈清澜思路上的阻滞。她眼眸一亮，如同拨云见日：“我明白了！谢谢。”
看着她豁然开朗的神情，陆寒霆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下，随即恢复平淡。“嗯。休息一会儿，到了还有时差要适应。”
他重新靠回自己的座椅，闭上了眼睛，似乎准备小憩。
沈清澜却因为他刚才那番话和靠近带来的悸动，一时难以平静。她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下方是无边无际的、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光泽的云海，壮阔而静谧。
飞行旅途，像是一个抽离于现实世界的特殊时空。在这里，没有玺园那个象征着协议与界限的物理空间，没有外界纷杂的目光与压力，只有他们两个人，共享着这一方安静的天地。
她悄悄侧过头，看着他已经闭目养神的侧脸，他呼吸平稳，冷硬的线条在睡眠状态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一丝隐秘的甜意，在她心底悄然蔓延。
她拉过空乘之前送来的薄毯，轻轻盖在身上，也学着闭上眼睛。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似乎不再那么漫长难熬。
因为有他在身边。
当飞机开始降低高度，准备降落时，窗外已是阿尔卑斯山区的清晨。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巅，壮美得令人窒息。
沈清澜被窗外的景象唤醒，一转头，发现陆寒霆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窗外，侧脸沐浴在金色的晨曦中，柔和得不可思议。
察觉到她的动静，他转过头，目光与她相遇。
“快到了。”他低声道。
“嗯。”沈清澜点点头，看着窗外那片陌生的、即将与他们产生交集的土地，心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峰会的期待，以及一种……因与他同行而生的、沉稳的勇气。
飞行旅途即将结束。
而属于他们的，在国际舞台上的第一次共同亮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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