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赏赐的一万卡斯塔尔金币，对于重建一个几乎被打烂的边境领地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蚊子腿也是肉，这笔钱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购买一批最急需的药材、粮食和修复工具的基础材料，勉强算得上是雪中送炭，让哈涅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线。
然而，当他展开阿德拉希尔领主的回信时，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个老狐狸……”
原来，当初阿德拉希尔带着莉安娅匆匆离开后，哈涅尔在清理战场、清点损失时，猛地一拍大腿——光顾着血战和善后，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给忘了！
拉海顿这次出兵，固然有救援女儿和战略考量，但卡伦贝尔付出的惨重牺牲是实打实的，而且自己“尽心尽力”保护了莉安娅（虽然主要是她自己跑来且参与了战斗），于情于理，阿德拉希尔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他立刻伏案疾书，写了一封声情并茂、字字泣血（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的信件。
信中，他详细描述了卡伦贝尔为了抵御哈拉德人，军民是如何浴血奋战，付出了何等惨烈的代价——围墙坍塌、房屋损毁、青壮伤亡近半，字里行间充满了悲壮与牺牲。
接着，他话锋一转，用极其“诚挚”的语气，提及莉安娅小姐在卡伦贝尔期间，他是如何“殚精竭虑”、“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她的安全，甚至因此分散了宝贵的防御力量（这纯属艺术加工）。
最后，他图穷匕见，以“为了刚铎南部边境的长治久安，为了不负拉海顿友军的期望，卡伦贝尔必须尽快恢复元气”为由，委婉但明确地提出，希望阿德拉希尔领主能够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援”，随后附上了一长串物资清单，从粮食、布匹、药品到木材、石料、铁锭，甚至还想再要几头耕牛。
阿德拉希尔的回信来得很快，内容却简洁得让哈涅尔想骂娘。信上主要就两点：
第一，拉海顿此次出兵，消耗巨大，抚恤阵亡将士亦需大量资金，库府空虚，财政紧张，对于哈涅尔领主的困境，他深表同情，但实在爱莫能助。
第二，上次约定的白兰地，不知何时能够交货？拉海顿的贵族和商人们对此期待已久，希望能尽快安排运输。
“这阿德拉希尔！铁公鸡！一毛不拔！”
哈涅尔气得差点把信纸揉成一团。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老牌贵族一个比一个精于算计，想从他们手里抠出点实实在在的好处，难如登天。
口头上的感谢和承诺毫无意义，只有像白兰地这样能带来真金白银的利益，才能打动他们。
抱怨归抱怨，现实依旧冰冷。
哈涅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立刻召集了目前卡伦贝尔的核心成员——老管家欧斯特、侍卫长布雷恩、前匪首现防卫副官摩根、书记官法尔松、铁匠兼工匠头领多尔，以及在酿酒和木工方面表现出色的哈马尔与基利，在尚且简陋的领主府内开会。
屋内气氛凝重，哈涅尔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诸位，白城的赏赐和拉海顿的‘回应’大家都知道了。指望外力是不现实的，卡伦贝尔的未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从废墟里刨出来。眼下有三件最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着手。”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重建围墙。旧的木石结构太过脆弱，这次我们吃了大亏。摩根，你负责带领所有能动弹的男丁，优先采集石料和硬木。法尔松协调人力。我们要修建更高、更厚、更坚固的混合墙体，地基要深，关键部位要用石材加固。这是活下去的根本，不能有丝毫懈怠。”
摩根沉声应道：“明白，领主大人。我已经看好了几处石料点，明天就带人开工。”
“第二，白兰地。”哈涅尔看向多尔、哈马尔和基利，“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快速换回资金的希望。工坊要尽快恢复运转，并且要扩大产量。多尔，你带人优先修复和打造更多的蒸馏器。哈马尔、基利，发酵和蒸馏的流程必须标准化，确保每一批酒的质量稳定。我们需要更多的‘生命之水’来换取粮食、工具和一切我们需要的东西。”
三人齐声领命，眼中闪烁着紧迫感。
“第三，安抚村民。”哈涅尔的声音低沉下来，“这次我们失去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欧斯特，你配合法尔松，做好阵亡者的抚恤和家属的安置工作，粮食分配要优先向他们倾斜。同时，要让大家看到希望，围墙在重建，酒坊在生产，告诉他们，卡伦贝尔没有倒下，只要我们还活着，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欧斯特和法尔松郑重地点了点头。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领命而去，忙碌起来。
哈涅尔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正准备去看看围墙的清理工作，维拉却找了过来。
这位碎锚酒馆的老板娘，经历了一场血战，风尘仆仆，却依旧带着那股独特的、混合着江湖气与精明的风韵。
“哈涅尔领主，”她开门见山，“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我打算明天就带兄弟们回拉海顿了。”
哈涅尔对此并不意外。
维拉能带着手下冒险前来支援，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他真诚地说道：“维拉，这次卡伦贝尔能撑到最后，多亏了你和碎锚的兄弟们及时赶到。这份情谊，我哈涅尔铭记于心。”
维拉摆了摆手，爽利地笑道：“领主大人客气了，我们也是拿钱办事，而且，哈拉德人也是我们的敌人。”
话虽如此，她眼神中对哈涅尔的欣赏却并非作假。
哈涅尔沉吟了一下，说道：“感谢的话不多说。不过，能否请夫人和兄弟们晚走一天？我有一件事，想与夫人单独商议，或许……关乎我们未来更长久的合作。”
维拉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见识过这个年轻人的勇武和坚韧，此刻又看到他眼神中不同于战场杀伐的、属于商人的精明算计。
她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允：“好，那我就多留一天。听听领主大人有什么好生意关照。”
看着维拉离去时窈窕而利落的背影，哈涅尔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和泥土气息的空气。
外援靠不住，那就自己创造出别人无法拒绝的筹码。
白兰地是第一步，与维拉这位地头蛇建立更稳固的合作关系，或许是打开拉海顿市场、乃至获取更多资源的关键第二步。
卡伦贝尔的重建之路，注定要靠血、汗、还有……智慧，一步步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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