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二楼，一间颇为雅致的单间。与楼下大堂的喧嚣嘈杂判若两个世界。窗户半开，带着北方特有干燥气息的微风拂入，吹动了桌上那盏清茶氤氲的热气，茶香袅袅，暂时驱散了空气中的一丝紧张。
白无瑕与李不言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打磨光滑的黄梨木小几。
白无瑕亲自执壶，为李不言斟茶。他的动作舒缓而优雅，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世家公子般的教养与从容，仿佛刚才楼下那场因他而化解的、剑拔弩张的冲突，不过是戏台上无关紧要的一幕插曲，风过无痕。
“木兄弟的口音，听着不似北地人士？”白无瑕放下茶壶，目光温和地落在李不言脸上，那眼神清澈，却又仿佛带着一种能穿透表象的洞察力。
“南边来的。”李不言的回答依旧如同他的刀，简洁，直接，不露丝毫锋芒。他端起那杯清茶，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对面的“玉扇公子”。此人面容俊雅，堪称丰神如玉，一双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保养得极好，显然是惯用兵刃且修为精深之辈。尤其是他随手放在手边的那柄玉骨折扇，扇骨温润，看似是装饰之物，但在光线映照下，隐隐泛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金属冷芒，绝非寻常玩物，很可能便是他成名江湖的兵器。
“南边……山温水软，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白无瑕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吹拂湖面，令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李不言心中的警惕又提升了一分，“听说前些时日，蜀中唐门颇不太平，似乎有外敌入侵，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隐约还有传闻，说此事与北方的慕容家，也有些牵扯？”
李不言心中微凛，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对方竟然如此直接地将话题引向了唐门和慕容家！是巧合的试探，还是意有所指？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连端茶的手指都没有丝毫颤动，只是淡淡道：“江湖风波，传闻甚多，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白公子也信这些？”
“呵呵，”白无瑕轻笑出声，用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木兄弟年纪虽轻，这份定力和谨慎，却是难得。”他似乎并不在意李不言的回避，话锋随即一转，语气也稍稍凝重了些许，“不过，有些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慕容家近年来势力扩张极快，触角早已不仅限于武林，连朝堂和边关事务，似乎也多有插手。更有一些模糊的消息指出，他们与北边的那位‘邻居’（指北莽），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如今这朔方城，看似繁华热闹，实则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实在是个是非之地，漩涡之眼啊。”
他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极大，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再次扫过李不言始终放在手边、用粗布包裹的“不语”刀，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某种探究与衡量。
李不言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北地的茶，似乎也比南方多了一份粗粝的苦涩，但回味却别有一股醇厚。“白公子交游广阔，消息灵通，令人佩服。”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挡了回去。
“谈不上灵通，”白无瑕摆了摆手，笑容依旧和煦，“只是行走江湖久了，三教九流的朋友都认识一些，听得多了，难免有些杂七杂八的消息入耳。”他忽然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身体也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道：“木兄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白无瑕看人，向来有几分准头。你，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非无名之辈。”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李不言：“此次试剑大会，看似是年轻俊杰扬名立万的舞台，实则背后牵扯极深。慕容家对此番大会魁首志在必得，这不仅仅关乎声誉，更可能涉及某些更深层的利益交换。他们绝不会允许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打乱他们的计划。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折了慕容枭的面子，以慕容家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木兄弟还需万分小心。”
这番话，听起来推心置腹，充满了关切与提醒。
李不言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白无瑕的视线：“多谢白公子坦言相告。江湖路远，风险自知，我自有分寸。”
“好一个‘自有分寸’！”白无瑕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激赏之色，仿佛看到了某种稀世珍宝，“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木兄弟这份心性，着实难得。”他见李不言似乎不愿再多谈，便也适可而止，不再多言，洒脱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月白长衫。
“既然木兄弟心中有数，那白某就不再多做饶舌了。”他拱手笑道，“你我一见如故，白某在朔方城还需盘桓数日，落脚在城西的‘听风小筑’。那地方还算清静，木兄弟若在城中遇到什么不便之处，或是想找人喝酒谈天，尽可去那里寻我。或许，”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说完，他不等李不言回应，便转身，姿态潇洒从容，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雅间，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清雅的檀香气息。
李不言独自坐在雅间里，并未立刻离开。窗外，朔方城的喧嚣隐隐传来，如同背景的噪音。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微温的茶杯边缘，眼神深邃。
白无瑕的出现，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偶遇”？他方才那番看似推心置腹的示好与提醒，其目的究竟是什么？是真的看出了自己可能与唐门、与慕容家的恩怨关联？还是仅仅因为欣赏自己面对慕容枭时表现出来的“胆色”？亦或者，他背后有着更复杂的图谋，想借自己这把“刀”，去达成某种目的？
江湖人心，诡谲难测，往往比最锋利的刀剑更危险，更难以防备。这“玉扇公子”白无瑕，名声在外，亦正亦邪，他的笑容如同春风，但谁又能知道，这春风背后，是否藏着料峭的寒意？
沉思片刻，李不言缓缓起身。无论如何，增强自身实力，掌握主动，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他回到自己那间位于客栈后院、相对僻静的房间，仔细关好门窗，确认无人窥视后，再次从贴身处取出了那份关乎重大的密图。
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将绢帛缓缓展开。目光再次仔细扫过那些精细的线条与标注。朔方城，在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被用极细的朱砂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个代表“中转”的三角符号。按照图上隐含的信息推断，近期，应该会有一批从北莽来的、极为重要的“货物”，会经由朔方城以北约三十里外、一处名为“黑风峡谷”的险要之地，秘密转运，最终送入慕容家掌控的某个据点。
慕容枭今日出现在朔方城，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试剑大会，更重要的任务，或许就是接应这批“货物”。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在李不言心中清晰起来。
或许，在试剑大会正式开启之前，他可以先主动出手，给慕容家制造一些“惊喜”，一方面能打击对方气焰，扰乱其部署；另一方面，或许能借此机会，验证密图真伪，甚至抓到更确凿的把柄。
夜色，渐渐浓稠如墨。朔方城结束了白日的喧嚣，却并未真正沉睡，另一种属于阴影的活动，正在悄然开始。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只有更夫敲梆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李不言已换上了一身毫无特色的深灰色夜行衣，用黑布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将“不语”刀用黑布紧紧缠裹，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体内内力缓缓流转，整个人如同融入了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身形一展，如同一片枯叶般飘落在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朔方城的夜晚，街道上巡逻的兵丁并不多，但对于高手而言，屋檐墙角的阴影，才是真正的通路。李不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鬼魅，在高低错落的屋脊与狭窄的巷道间穿梭，凭借着过人的目力与耳力，避开偶尔经过的巡逻队和更夫，如同一条游鱼，迅速而隐秘地向着记忆中路线的北城门方向掠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已悄然潜出戒备并不算特别森严的北城门，将身后那座巨大的城池轮廓抛在黑暗中，融入了城外更加荒凉、更加危险的旷野。
北方深秋的夜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细微的沙砾，刮在脸上。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寒星，洒下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大地模糊的轮廓。远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山峦阴影，沉默地矗立着。
李不言展开身法，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一缕青烟，向着地图上标注的“黑风峡谷”方向疾驰。脚下是坚硬而坎坷的戈壁滩，偶尔有耐寒的荆棘丛划过裤脚，发出窸窣的轻响。
一个多时辰后，一片更加深沉、更加压抑的黑暗出现在前方。那是一片巨大的山脉阴影，两座陡峭的山崖如同被巨斧劈开，形成一道狭窄而幽深的裂缝——黑风峡谷。还未靠近，便能听到峡谷中传来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呜咽风声，那是气流穿过狭窄谷道时发出的怪响，令人毛骨悚然。
李不言没有贸然进入峡谷。他选择了一处位于峡谷一侧、地势较高、且有大片岩石可供隐蔽的崖壁，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爬上去，最终潜伏在一块巨大的、带着冰冷露水的岩石后面。从这里，可以清晰地俯瞰下方蜿蜒穿过峡谷的那条隐秘小路。
他收敛了全身的气息，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整个人仿佛化作了岩石的一部分，与这冰冷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静而专注的光芒，如同等待猎物出现的猎豹。
时间在寂静与寒风中缓缓流逝。峡谷中的怪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掩盖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约莫子时三刻前后，在风声的间隙中，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整齐沉闷的声音，从峡谷的深处，由远及近，隐隐传来。
是车轮碾压碎石的声音！还有密集而沉稳的马蹄声！夹杂着偶尔响起的、低沉的、带着北地口音的呼喝声。
来了！
李不言精神一振，全身的感官在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渐渐地，一队人马的身影，从峡谷深处的黑暗中缓缓显现出来。他们显然刻意选择了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行动也尽可能保持低调。队伍由二十余名骑着健马、身穿深色劲装的护卫组成，这些人眼神锐利，在黑暗中如同狼瞳，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崖壁，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队伍中间，是四辆用厚重黑色油布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拉车的皆是耐力强劲的北地驮马，沉重的车轮在崎岖的小路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记。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格外神骏的黑色战马，身形魁梧，即使在黑暗中，李不言也一眼认出——正是白天在客栈有过冲突的那个慕容家中年人，慕容枭！他此刻面色冷峻，目光如同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显然也对这条路线并非完全放心。
果然是他们！慕容家私通北莽，证据就在眼前！
李不言眼神冰冷，胸中一股怒火混合着一种冰冷的杀意，缓缓升腾。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车队的行进节奏、护卫的分布以及周围的地形。
硬拼是下下之策，对方人多势众，且不乏高手，自己孤身一人，胜算渺茫。必须智取。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扫过峡谷一侧的崖壁。那里，有几处岩层结构看起来颇为松散，似乎经历过风雨侵蚀，有巨石摇摇欲坠。一个计划迅速在他心中成形。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滑退，如同影子般离开了潜伏点，凭借着过人的轻功和夜色掩护，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车队前方约百余步的一处崖壁上方。这里，正是他之前观察到的、岩层较为脆弱的地段。
他选中了几块体积巨大、一旦滚落足以堵塞狭窄通道的关键岩石。屏息凝神，体内内力如同江河奔涌，瞬间灌注于双掌！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将全身力量凝聚于一点，双掌带着开碑裂石般的刚猛劲力，猛地拍向那几块巨岩与崖壁的连接处！
“轰隆隆——！！！”
如同晴天霹雳！又好似山神震怒！
巨大的岩石在狂暴的力道冲击下，脱离了崖壁的束缚，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翻滚着、碰撞着，向着下方狭窄的谷道倾泻而下！烟尘瞬间冲天而起，弥漫了整个峡谷前方，碎石四溅，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唏律律——！！”
车队瞬间大乱！受惊的马匹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拼命挣扎，险些将背上的骑士甩落！沉重的货车在受惊马匹的拖拽下东倒西歪，车轮陷入坑洼，几乎侧翻！护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惊呼声、呵斥声、兵器出鞘声混杂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有埋伏！结阵！保护货物！！”慕容枭又惊又怒的厉喝声在烟尘中响起，他奋力控住受惊的战马，腰间的长刀已然出鞘，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目光如同喷火的毒蛇，死死盯着巨石滚落的崖壁上方。
就在这烟尘弥漫、人仰马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落石和头顶崖壁吸引的绝佳时机！
李不言动了！
他如同早已计算好了一切，从另一侧不易被察觉的崖壁阴影中，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滑落！他的身法快到了极致，几乎化作了一道模糊的灰色虚线，巧妙地利用着烟尘和混乱人影的掩护，在人群中穿梭，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目标明确——中间那辆被护卫有意无意围得更紧、车辙也最深的货车！
如同鬼魅般贴近货车，“不语”刀不知何时已悄然出鞘三寸！黝黑的刀锋在夜色中不带丝毫反光，如同死神的呼吸。刀光一闪，轻微得几乎被风声和嘈杂声掩盖，那厚重的、浸过桐油的黑色油布，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划开一道长达数尺的大口子！
借着缝隙，李不言目光锐利地向内看去。里面露出的，并非他预想中可能存在的金银珠宝、丝绸瓷器，而是一块块垒放整齐、黑沉沉、在微弱光线下闪烁着独特金属幽光的矿石！那矿石密度极大，形状不规则，却透着一股沉重与冰冷的气息！
玄铁！竟然是北莽草原特产、用于锻造神兵利器的极品战略物资——玄铁矿石！慕容家竟然胆大包天至此，私通北莽，走私这等严禁出关的军用物资！这已不仅仅是江湖恩怨，这是叛国！证据确凿！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李不言胸中奔腾！但他心志坚毅，知道此刻绝非意气用事之时。他强压下沸腾的杀意，迅速从怀中贴身之处，掏出了一个只有拇指粗细、制作精巧的金属圆筒——那是临行前，唐雨塞给他的唐门特制求救与示警信号焰火。
毫不犹豫，他拉响了引信！
“咻——嘭！！”
一道赤红色的火光，如同挣脱束缚的精灵，带着尖锐刺耳的厉啸，冲天而起！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猛地炸开成一朵绚烂而短暂、形如曼陀罗花的巨大火花！那赤红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峡谷下方混乱的人群和车辆，也映亮了慕容枭那张因极度愤怒和惊惧而扭曲的脸！
这信号，不仅仅是发给可能潜伏在附近、关注此事的唐门眼线，更是发给这朔方城内城外、所有对慕容家不满、或心怀正义的势力！他要将这件事，闹大！
“在那边！崖壁上！抓住他！”信号焰火的亮光，终于暴露了李不言的位置！下方的护卫终于反应过来，惊怒交加的呼喝声四起！早已张弓搭箭的射手，以及擅长暗器的好手，立刻将目标锁定了他所在的方位！
顷刻间，箭矢如同飞蝗，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密集射来！数点寒星般的暗器，更是悄无声息地隐藏在箭雨之中，直取他要害！
李不言早有准备！身形如同风中摆柳，在狭窄的崖壁落脚点上诡异地晃动，手中“不语”刀已然完全出鞘，化作一团黑色的光轮，护住周身！
“叮叮当当……！”
清脆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射来的箭矢被他精准地格挡、磕飞，那些淬毒的暗器，更是被刀锋巧妙地引导，反而射向了下面冲来的护卫，引起几声惨呼！
他并不恋战，更不纠缠。一击得手，信号已发，目的已然达到！他深深看了一眼下方气急败坏的慕容枭，眼神冰冷如刀。随即，他身形猛地向后一仰，足尖在崖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量般，向着后方更深、更黑暗的崖壁裂缝中倒飞而去，身法灵动飘忽如夜枭，几个起落，便彻底融入了错综复杂的岩石阴影与无边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追！给我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慕容枭的咆哮声在峡谷中回荡，充满了气急败坏的狂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亲自带着几名轻功最好的手下，沿着李不言消失的方向追去，然而，在如此复杂的地形和浓重的夜色中，想要追踪一个有意隐藏、身法绝顶的高手，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片刻功夫，他们便彻底失去了目标，只能对着黑漆漆、如同巨兽大口般的崖壁裂缝，徒劳地怒吼。
远处，朔方城那巨大的、如同沉睡巨兽般的轮廓，在深邃的夜色中若隐若现，几点零星的灯火，如同巨兽半睁半闭的眼睛。
李不言站在一处更高的山脊上，夜风吹拂着他蒙面的黑巾，猎猎作响。他回望着黑风峡谷方向，那里，慕容家护卫点燃的火把如同萤火般闪烁移动，隐约还能听到慕容枭暴怒的呵斥声。他的眼神，在黑夜中闪烁着比星辰更冷、更坚定的光芒。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慕容家，我们之间的账，才刚刚开始清算。他心中默念。
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融于夜色，他向着朔方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道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雪花般，悄然出现在他刚才站立的山脊之上。
一袭白衣，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和谐，仿佛他本就属于这夜，属于这冷。
他望着下方峡谷中那片混乱的火光，又看了看李不言消失的方向，俊雅非凡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不再是在客栈时的如沐春风，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妖异的魅力。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如玉碎，“不仅刀够快，够狠，这心思，也活络得很。懂得借势，懂得将水搅浑……青冥啊青冥，你这次找来的这把‘刀’，果然……没让我失望。”
夜风吹起他如雪的白衣，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
他驻足片刻，随即也一步踏出，身影如同幻影般缓缓淡去，最终彻底隐没于苍茫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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