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权交接,比谢流光预想中更为顺利。
柳轻柔称病不出,她手下的几个刺头,在谢流光雷厉风行的手段下,或被打压,或被拉拢,不过三五日功夫,将军府上下便知,如今真正掌事的,是那位明媚耀眼、手段却丝毫不软的左夫人。
澄心苑内,烛火通明。
谢流光正翻阅着锦书和墨画整理出来的账册。越看,她眉头蹙得越紧。账面看似平整,实则漏洞百出。
柳轻柔掌家这几年,中饱私囊、任人唯亲之处比比皆是,许多开支含糊不清,库房登记册与实物更是对不上号。
“夫人,这柳氏也太……”墨画性子直,气得脸都红了,“瞧这采买项,一匹寻常的杭绸,竟报出市价三倍的银子!还有这库房里,好些记载的珍玩摆件,根本对不上号!”
谢流光合上账册,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她并不意外。柳轻柔商贾出身,锱铢必较,眼皮子浅,仗着萧长恂的信任和“原配”的情分捞些好处,实属正常。
前世她被困在后宅争斗里,也曾拿这些账目做文章攻击柳轻柔,但萧长恂总以“阿柔持家辛苦,些许小节不必苛责”为由轻轻放过。
这一世,她岂会再在这些小打小闹上浪费精力?这些账目漏洞,不过是握在手中的把柄,何时动用,全看时机。
“将这些明显有问题的条目,单独誊录出来,不必声张。”谢流光淡淡道,“至于库房,明日开始,重新清点造册,凡有缺失,一律登记在案,命原经手人签字画押。”
她要的不是立刻扳倒柳轻柔,而是将这些罪证一点点累积,待到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是,夫人。”锦书沉稳应下,眼中露出钦佩。夫人此举,看似退让,实则步步为营,远比直接发作高明得多。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
紧接着,管家惊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左夫人!将军……将军回府了,径直往书房去了,脸色很不好看,随行的几位将军也都面色凝重,似是前方军情有变!”
谢流光心中一动。前世记忆翻涌,她依稀记得,便是这个时间段,萧长恂麾下大将张奎,在一次看似十拿九稳的剿匪战中,因轻敌冒进,中了埋伏,损兵折将,不仅让一股本可轻易剿灭的流寇坐大,更丢失了一处重要的粮草转运据点,让萧长恂的势力短期内受挫不小。
当时萧长恂气得不行,重罚了张奎,可也没什么用。这事虽说没动摇根本,却让萧长恂扩张的脚步慢了下来。
机会来了!
谢流光眼里闪过一丝光,立刻起身:“锦书,帮我换衣服。墨画,去小厨房把我一直温着的莲子羹端来。”
她换了件素雅的月白色留仙裙,把发髻略作收拾,只插了支素玉簪,看着清爽大方。端着那盅莲子羹,不慌不忙地往萧长恂的书房擎苍院走去。
书房外,亲兵守得很严,气氛紧张。看到谢流光,守卫显然早有吩咐,没拦着,只低声说:“夫人,将军正在议事,心情不太好。”
“没事,我送点羹汤就走。”谢流光声音温和,自带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她推开门进去。书房里,蜡烛光晃着,萧长恂没脱军装,坐在主位上,脸色沉得像水。
下面站着几位心腹将领,个个低着头,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满脸愧疚,正是马上要倒霉的张奎。
看到谢流光进来,众将都愣了,下意识看向萧长恂。
萧长恂眉头皱得很紧,眼里带着红血丝,显然正为战事烦得不行,见了她,语气有点不耐烦:“你怎么来了?这儿不是内宅,没事就出去。”
要是前世,被他这么说,骄傲的谢流光肯定觉得没面子,要么赌气走,要么忍不住辩几句。
但现在,谢流光只是笑了笑,从容地把莲子羹放在书桌一角,轻声说:“听说将军回府,身体疲惫,我炖了碗莲子羹,给将军安神。军国大事,妾身不敢妄议,这便告退。”
她态度恭顺,言语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萧长恂见状,神色稍缓,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谢流光却并未立刻离开,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摊在书案上的军事地图,在那标着“黑风岭”的位置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疑惑,轻声自语道:“这黑风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张将军为何会选择从此处正面强攻?若是绕道侧翼,借暮色掩护,或许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无心之言。但落在萧长恂耳中,却如同惊雷!
萧长恂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谢流光:“你说什么?绕道侧翼?”
张奎更是急声道:“夫人有所不知!那黑风岭侧翼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法行军!”
谢流光似乎被萧长恂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怯怯地道:“妾身妄言了,将军恕罪。妾身只是……只是幼时随家父在任上,曾见过类似地形。记得当地猎户说过,那峭壁看似无路,实则有一处极为隐蔽的裂隙,可容数人并行,名曰‘一线天’,只是入口被藤蔓遮掩,极难发现……”
她的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萧长恂混沌的思绪!
他猛地扑到地图前,仔细审视着黑风岭的地形,越看眼睛越亮!
是了!他怎么没想到!若真有一条这样的密道,不仅能绕到匪寇背后,还能直插其心脏!
“此言当真?!”萧长恂一把抓住谢流光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
谢流光吃痛,却强忍着,眼中适时地流露出被惊吓和不确定:“妾身……妾身也是听猎户所言,时隔久远,不知是否记错,更不知是否适用于此地……妾身妇人浅见,将军万万不可当真……”
她越是推脱,越是显得真实可信。萧长恂放开她,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脑中飞速盘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或许是挽回败局的唯一机会!
“张奎!”萧决断然下令,“立刻派最精锐的斥候,携带绳索钩爪,连夜出发,探查黑风岭侧翼峭壁,寻找可能存在的密道!记住,要绝对隐秘!”
“是!将军!”张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领命而去。
萧长恂这才看向谢流光,目光复杂无比,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
这个女人,竟然能一眼看出地图上的关键?是巧合,还是……她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加深不可测?
“你……”萧长恂开口,却不知该问什么。
谢流光适时地低下头,轻声道:“将军忙于军务,妾身不便打扰,先行告退。”说完,她屈膝一礼,姿态柔顺地退出了书房,留下一个袅娜的背影和满室的惊疑。
走出擎苍院,晚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谢流光抬起头,望着天际那轮清冷的月亮,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萧长恂,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这,只是开始。
我要让你一步步看到,你所以为的内宅妇人,究竟拥有怎样翻云覆雨的能力!我要让你在震惊和依赖中,再也无法忽视我的存在!
而此刻,澄心苑隔壁的柔心阁内,柳轻柔正听着丫鬟的禀报,说左夫人去了将军书房,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关于军务的话,将军的反应很是奇异。
柳轻柔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娇美的脸上布满阴霾。谢流光!这个贱人!竟然敢插手军务!她凭什么?!难道她真的有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恂哥?
不行!绝不能让她得逞!
柳轻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心腹钱妈妈低声吩咐了几句。钱妈妈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将军府的风,因为谢流光这看似不经意的一言,开始转向。而暗流之下,更多的阴谋,正在悄然滋生。
两日后,捷报传来!张奎按照谢流光提供的线索(虽未明言是她,但萧长恂心知肚明),果然找到了那条隐秘的“一线天”,奇兵天降,大破黑风岭匪寇,不仅挽回了败局,还缴获了大量物资!
消息传回,将军府上下震动!萧长恂大喜过望,重赏张奎等人。
而当他回到内宅,第一次主动踏足澄心苑时,看着那个正在悠然插花的明媚女子,心中的波澜,再也无法平息。
谢流光放下手中的一枚红梅,回眸浅笑,风华绝代:“将军今日气色甚佳,可是前方有捷报?”
萧长恂看着她清澈坦荡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娶了一位不得了的“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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