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被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多问，只好穿着那身女装，狼狈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门。
房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关上。
路明非站在酒店走廊华丽却冰冷的地毯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接了个电话就……？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他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在门口站了大概不到五分钟，房门突然又被猛地拉开。
诺诺站在门口，眼睛明显红了一圈，像是刚刚哭过，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路明非之前换下来的男装团成一团，用力塞到他怀里。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嘭”的一声，再次重重地把门关上，那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路明非抱着自己的衣服，彻底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诺诺那红着的眼睛和紧闭的房门，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沉甸甸的。
他茫然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只能抱着衣服，狼狈地跑到消防通道的楼梯间，手忙脚乱地换回自己的男装。将那套女装胡乱塞进袋子里，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酒店，坐上了返回婶婶家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回到婶婶家那间狭小的储物室，路明非身心俱疲，连澡都没洗，直接把自己摔在了硬板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
他感觉自己漂浮了起来，意识被拉扯着，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的汪洋大海。海水是深黑色的，泛着冰冷的磷光，天空中不见日月星辰，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在这片死寂的海域中央，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灯塔。灯塔看起来古老而破败，白色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
路明非发现自己正坐在灯塔顶端的平台上，脚下是翻涌的黑色海水。
而他旁边，坐着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笑容精致却带着一丝邪气的小男孩——路鸣泽（小魔鬼）。
“晚上好，哥哥。”路鸣泽晃荡着双腿，语气轻快，与周围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路明非对他神出鬼没的登场方式已经有些麻木了，他没好气地问：“又干嘛？这次又是什么事？”
路鸣泽没有直接回答，他伸出手指，指向远方迷雾深处，虽然那里什么也看不见。“哥哥，你玩得很开心嘛。和你的女孩打打闹闹。”
路明非脸一红，嘴硬道：“要你管！”
路鸣泽转过头，用他那双金色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瞳孔凝视着路明非，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认真：
“可是，哥哥，你知不知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如同海妖的低语，带着致命的诱惑与冰寒：
“你的女孩，那个陈墨瞳……”
“她其实是——凯撒·加图索的新娘。”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路明非的脑海中炸开！凯撒？那个光芒万丈、如同天神般的学生会主席？诺诺……是他的新娘？！
他猛地想起诺诺接完电话后红着的眼睛和异常的态度，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对家族的厌烦，想起那些关于加图索家族和陈家联姻的零星传闻……碎片似乎在这一刻拼凑了起来，指向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真相。
所以，那个电话……是她的父亲？是因为他吗？
巨大的失落、不甘和一种被命运戏弄的愤怒涌上路明非的心头。他看着路鸣泽，声音干涩：“你……你说什么？”
路鸣泽摊摊手，表情无辜又带着恶魔般的蛊惑：“事实如此哦，哥哥。家族的决定，难以违背的力量。你的爱情，看起来前途多舛啊。”
他凑近路明非，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声音充满了诱惑：
“但是，没关系。”
“只要你愿意……”
“付出你四分之一的生命……”
路鸣泽的嘴角勾起一个巨大的、诡异的笑容，仿佛深渊裂开了缝隙。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一切问题。”
“让阻碍消失，让你的女孩，只属于你一个人。”
“怎么样？哥哥，要交易吗？”
路明非呆坐在灯塔边缘，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水，耳边回荡着路鸣泽恶魔般的耳语，以及“凯撒的新娘”这五个字带来的巨大冲击。诺诺红着眼睛关门的样子，和路鸣泽诱惑的笑容，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四分之一的生命……换取诺诺？解决一切问题？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和迷茫之中。海浪拍打着灯塔基座，发出空洞而遥远的回响，仿佛命运的倒计时。
孤寂灯塔之上，海风带着咸腥与冰冷的气息，吹拂着路明非额前的碎发。路鸣泽那句“凯撒的新娘”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入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的麻痹感。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脚下黑色的海水似乎都停止了翻涌。内心的惊涛骇浪最终归于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他抬起头，看向路鸣泽那双闪烁着蛊惑光芒的金色瞳孔，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尊重诺诺的选择。”
路鸣泽脸上那戏谑而期待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小巧的眉头皱起，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
“哥哥！你疯了吗？你这么爱诺诺，爱到可以为了她去死！你舍得就这样放弃？爱本就是充满占有欲的！是掠夺！是独占！你难道不想让她只属于你一个人吗？！”
路明非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疲惫：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张被设定好的脸，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的不仅仅是诺诺，或许也包括他自己，包括这看似被命运（或者某个小魔鬼）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生。如果诺诺和凯撒在一起是家族的决定，是既定的轨迹，那他强行去改变，用四分之一生命换来的，真的是诺诺想要的吗？还是仅仅满足他自己的占有欲？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眼中那份近乎殉道者的平静，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随即又被更深的、恶魔般的狡黠所取代。
“先别急着拒绝，我亲爱的哥哥。”路鸣泽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充满诱惑，他轻轻一挥手，“让我们看看……言灵·先知所窥见的，属于‘可能’的未来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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