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顺三年深秋,汴梁皇宫的丹陛染着一层薄霜,承运殿内的气氛却比殿外的寒意更甚。郭威卧病的龙床被层层帷幕围起,药气与沉水香交织弥漫,殿外廊下的禁军甲士肃立如松,靴底碾过青砖的轻响,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凝重。
柴荣身着素色常服,发丝被殿内的热气熏得微湿,连日来衣不解带的侍疾让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可那双眼睛里却不见半分倦怠,唯有藏得极深的清明。他正亲手端着药碗,用银匙舀起一勺汤药,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父王,药温刚好,您慢些饮下。”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全然是一副担忧父亲病情的孝子模样。
郭威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如纸,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半睁半闭,呼吸略显急促。他费力地抬了抬眼皮,看向床前的养子,虚弱地开口:“荣儿,辛苦你了……这几日,朝中可有异动?”
柴荣喂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将药匙递到郭威嘴边,轻声道:“父王安心养病便是,朝中诸事有几位大臣打理,并无大碍。您身子要紧,莫要思虑过多。”他刻意避开了“储位”二字,语气平和得像一潭深水。
郭威似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柴荣连忙放下药碗,伸手轻轻抚拍他的后背,神色间的焦虑不似作伪。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内侍低头躬身进来禀报:“启禀殿下,王宰相在外求见,说有紧急政务需向陛下奏报。”
柴荣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冷光,转瞬便被担忧覆盖。他替郭威掖了掖被角,沉声道:“父王正在静养,政务之事岂能如此叨扰?告诉王宰相,有何事待陛下病愈再议,若实在紧急,可先与其他大臣商议拟定章程。”
“殿下,”内侍面露难色,“王宰相说此事关乎国本,必须面奏陛下,否则恐生祸端。”
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外传来王峻略显急促的声音:“陛下病重,国本动摇,臣身为宰相,岂能坐视不理?还请殿下容臣入内面奏!”
柴荣心中冷笑,王峻这是迫不及待要跳出来了。他知道,郭威病重的消息传开后,以王峻为首的一众大臣早已按捺不住,那些私下串联拥立郭威侄子的小动作,哪能逃得过他的耳目?今日这“紧急政务”,分明是来试探虚实,甚至想借机逼迫郭威表态。
他定了定神,转身对着殿外朗声道:“王相,陛下龙体欠安,实在不宜见客。您若真为国家着想,便该体谅陛下,暂缓奏事。若执意要闯,便是对陛下不敬,休怪本殿按宫规处置!”语气虽重,却始终保持着分寸,既展现了维护郭威的态度,又未将话说死。
殿外的王峻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他略显不甘的声音:“既然殿下如此说,那臣便暂退。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殿下务必转告陛下,臣明日再来求见。”
脚步声渐渐远去,柴荣转身回到床前,见郭威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似是昏昏欲睡。他俯身仔细观察,确认郭威并未真的睡着,只是无力多言,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父王,王峻心思叵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柴荣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郭威缓缓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难辨,似有疑虑,又有几分了然。“荣儿,”他艰难地开口,“王峻跟随朕多年,性情虽有些专断,却也算是心腹……你这般提防,是否太过谨慎了?”
柴荣心中一凛,知道郭威对王峻仍有旧情,并未完全看清其野心。他没有直接反驳,只是叹了口气,语气诚恳:“父王,儿臣并非刻意提防,只是如今您病重,朝中人心浮动,不得不小心行事。王相近日频繁与各位大臣私下会面,朝中已有流言,说他有意拥立您的侄子为储。儿臣并非贪恋储位,只是担心有人借机生事,动摇我后周根基啊!”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郭威的神色,见郭威眉头微蹙,显然是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便继续道:“儿臣只求父王安心养病,待身体痊愈,自然能明辨是非。在此之前,儿臣定会竭尽全力稳住朝局,绝不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郭威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再次闭上了眼睛,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去吧……朕累了。”
柴荣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内殿。刚走到殿门口,便见赵匡胤候在廊下,见他出来,连忙上前低声禀报:“殿下,方才王峻离开皇宫后,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吏部尚书府邸,两人在府中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柴荣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不出他所料,王峻这是在加紧串联势力。“继续盯着,一举一动都要如实禀报。”他沉声道。
“属下明白。”赵匡胤躬身应道。
柴荣负手站在廊下,望着天边渐渐沉下的落日,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王峻的步步紧逼,朝中大臣的摇摆不定,郭威的疑虑重重,如同一张张网,将他困在其中。但他心中却毫无惧色,反而涌起一股斗志。
他深知,这场储位之争,不仅是他与王峻的较量,更是他能否真正掌控后周权力的关键。眼下的示弱与隐忍,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反击。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将那些阻碍他的势力一网打尽。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王峻的动作远比他预想的更快。当晚深夜,柴荣正在书房分析赵匡胤送来的密报,突然听到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心腹侍卫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殿下,不好了!王峻带人包围了府邸,说您意图谋反,要亲自带人进来搜查!”
柴荣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密报落在地上。他没想到王峻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深夜围府,诬陷他谋反。看来,这场较量,已经提前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他眼神锐利如刀,沉声道:“传我命令,关闭府门,严加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夜色如墨,危机四伏。柴荣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府外火把通明的人影,心中清楚,一场硬仗,已经在所难免。而他不知道的是,王峻此次围府,并非临时起意,背后还藏着更深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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