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公见闹事的人走了,也想转身走人。他对大哥家这些人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安小姑叫住他:小叔公,家里闹成这样,你也不说句话。小叔公安增福道:你让我说什么?让我领着人到肖家村把人打一顿?我可没那本事。劝你们和睦相处,好好过日子,你们肯听吗?你们一个比一个凶狠,一个比一个会骂人。我说你们什么好?你们爱怎闹腾,就怎么闹吧。
安小姑无奈,心说还是领着孩子回婆家住几天,等母亲伤好了再回来。安小姑收拾好换洗衣服,也不来与母亲辞行,悄悄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大嫂马氏见状,咬咬齿拿出压箱底的丝棉布,这原本是留着给女儿做嫁妆的,她攒了好多年私房钱,才买到一件衣服的料子。她今天拖儿带女的回娘家,不给大嫂一点好处。她大嫂那尖酸刻薄的女人怎么容得下她娘几个?
看到小姑和大嫂都偷偷开溜,姬氏有样学样,也赶紧在箱子底拿出过年做的衣服。包裹好准备送给母亲,没有一份像样的礼物,她那势利眼母亲,一定会把她娘几个赶出家门。杨氏见大嫂小姑和姬氏都偷偷溜回了娘家。可她刚从娘家回来,显然,娘和几个嫂子都不欢迎她回去。帮她出出气可以,她想回家吃闲饭,门都没有。
杨氏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婆婆要如何与她秋后算账?她真后悔不该回娘家诉苦,不该让母亲骂上门来,虽然出了口恶气,心头爽了。可接下来的日子不知该怎么过?
更后悔不该赶走三房,否则,这烧饭,料理家务,给老太婆梳头这种事,早有三房的子女来做。原本吵吵闹闹的家里,这会显得十分安静。唯有安老太睡的里屋,时不时传来几声咒骂。
安子娴家为民小店正式挂牌成立,正赶上工人从沼泽地里回家吃午饭。看到为民小店里的东西,一个个都眼热,但他们兜里都没钱,只能饱饱眼福。
麻四姑早上看了五霸闹事,后来又忙着去挖野菜,错过了老安家这场精彩的大戏。听说安老太被打得爬不起来,挑了半蓝子又老又黄的野菜,提在臂弯里来看安老太。安老太好歹是她的表姐,表妹前去看望表姐没人会说是非。
麻四姑看到安老太肿得像猪头的脸,强忍着笑。心里别提有多爽。安老太占着儿子多,有媳妇使唤,早早享起清福,光动嘴不动手。什么事都使晚媳妇,她吃饱了就在村子里晃悠,东家长,西家短的乱嚼舌根。麻四姑只有三子一女,一直帮着儿媳妇干活。安老太经常说麻四姑是软脚虾,没有做婆婆的威风。
麻四姑临出门时,用猪油擦过嘴巴。她都用手擦了三回嘴了。安老太还没看出端倪。也难怪安老太被打得眼睛只剩一条缝,看不清麻四姑的大油嘴也属正常。麻四姑有点表演给瞎子看的感觉。安老太嘴巴不停的骂二媳妇,骂她娘家人。
麻四姑听得有些心烦:行了,你也歇歇吧。你骂得口干舌燥,人家也听不到,等于白骂。我说你也真是的,放着老三老五那么好的儿子你不要,分家不算还和人家断亲。现在知道谁好谁坏了吧?
安老太像被人踩到痛脚:别提那没良心的东西。昨天杀了那么大一头猪,也不拿一块肉来孝敬我。麻四姑撇撇嘴:你都和人家断亲了,谁还来孝敬你。杀猪有什么稀奇,人家今天还开了一家杂货店,跟镇上的兴隆杂货店一样,想买什么,就有什么。难不成人家把杂货店也拿来孝敬你?
安老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麻四姑却心情舒畅:你是没看到,小店一开张,就有很多人来看热闹。但卖东西的人不多,毕竟大家都没钱。后来肖家村的肖尖嘴问能不能赊账。子娴丫头说,赊账可以。但得帮她挖田还账。
肖尖嘴赊了三十斤杂面,两斤盐,二斤油。杨老实赊了十斤杂面,有人问肖尖嘴,一下子赊一百多文钱的东西,你还得起吗?肖尖嘴说:我们父子四个,一天十二文钱,十天就一百二十文钱了。有啥还不清的。我三儿子在外面帮闲,下午就可以干活挣钱。有肖尖嘴带头,杨家寨,朱家村的人都来赊账,杂货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安老太心中不是滋味,有一种金山银山被人抢走了的感觉:还真有那么多人来买?麻四姑道:真的不能在真。你看我手指上的顶针,就是刚才在为民小店里买的。一文钱,好看不?黄铜做的。安老太看到麻四姑手指上黄灿灿的铜顶针,嫉妒得要死,恨不得一把抢过来戴在自己手上。
顶针是做女红少不了的辅助工具。由于黄铜金贵,顶针也属稀缺物。安老太也有一个顶针,那是婆婆传给她的。顶针上针眼都磨平了,安老太还稀罕的很。三媳妇朱氏和她借用,还得看她心情。心情好就借,心情不好就不借。
麻四姑说:现在我纳鞋底,就用不着和刘驮背那老货借顶针了。说完又用手背擦嘴巴,装模作样的在裤腿上抹。呲着大黄齿笑说:中午吃了块肉,弄得一嘴油。安老太又气得想骂人,强忍着怒火,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家也卖肉了?
麻四姑嘻嘻笑道:我家赊了一斤肉,原本要赊两斤的。子娴丫头说一家只能赊一斤。我家那块肉好啊,有半指长的大肥肉,我炼了一大半罐油,够吃半年了。现在我每顿煮菜糊菜,都放一大坨油,那味道就是香。
安老太酸溜溜的道:糊糊是好吃了,债也够你还你的。麻四姑又露出大黄牙:这点债我一点也不急。我两个儿子昨天去帮子娴家挖泥,两人挣到六文钱,今天也有六文,明天在去干一天活。不仅还清了欠债,还能多出四文钱。我两个媳妇这两天一人拿了一斤棉花来纺线,挣到了八文钱。你看我这顶针就是用媳妇挣的钱买的。女人也能挣钱,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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