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爆竹惊醒的黄泥村人,这才想起安家盖房子的事。村里人盖房子,都是互相帮忙,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要是村里有事不想帮,以后自家有事,也别想人家会帮你。
这种互相帮助的淳朴民风固然十分的可贵。但这样互助的前提是先要自己有空,才能帮别人。除了至亲好友,没多少人愿意放下自家的事,去帮别人。
安子娴没打算用这种互助形式,他们家以后会有很多事要做,肯定没空去帮别人。她打算付钱请人做工,工程结束后,付清工资,各不相欠。
虽然这种资本家的方式,有点不近人情,但很实惠也实用。和那些虚伪的人情世故相比,真金白银更能让人喜欢和接受。所谓的亲情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一分不值。
黄泥村帮忙的人继续赶来,都是精壮的劳力,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铁锹。大家聚在一起,一边等着木匠画地基线,一边议论纷纷。
落凤坡顾名思义,是个小山坡。房子可以依山而建,但地基必须平坦。在山石堆里开挖地基,在现代一台挖掘机几个小时就可以搞定。在完全靠人力的时代,一块几千斤重的大石头,就可能变成拦路虎,需要三五个人,用几天时间才能搬走。
田里稻种刚播下,暂时没有了农活,很多壮劳力都空闲了下来。朱家村,杨家寨,肖家村很多人都闻讯赶来。他们都是在沼泽地挖了田,种了稻子,感念安子娴的情。自愿到安家帮忙。
安家宅基地里乌泱泱的一群人,徐木匠和杨木匠刚画好地基线,就有人动手开挖。杨秀才的两个兄长,也带着儿子来帮忙,显然是得杨秀才暗示。
安子娴看着这么多的人,有些欢喜也有些无奈。她家盖房子用不了这么多的人,虽然说人多力量大。她也看到很多人都在混水摸鱼,磨洋工。她还不好意思说什么?人家不要你的工钱,白帮忙。还在挑三拣四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
她叫上安子超回家,今天他还要去送聘礼。二奶奶早等在家里,看到安子超,催他快去换衣服。安子超换了一身烟灰色长衫,头发梳成包子髻,用石灰色布着。显得他老成持重,朴素无华。‘
换了平时,这会尢大娘早在对面的安家做事。今天,安家要来下聘礼,尤大娘只好在家里等着。昨天,她亲自到镇上,买了回礼,还买了些招待客人的糖果糕点。
尤大娘烧开了水,准备贵客上门时冲糖水。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上门,心里像揣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可这种事又不好上门去催,只好一次次伸长脖子往对面的安家张望,锅里的水冷了又烧开,烧开了又变冷,把尤大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得故作镇静,坐在门口扎鞋底,只有她知道,半天都没扎几针。
躲在房里的尤阿珠一样的焦急不安。她比尤大娘更加煎熬,如果这次婚事再不顺,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第一次被人拉去冲喜,她还没从做新娘的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就变成了惊恐万状。新郎连起床拜堂都无法完成,当晚就嗝屁了。
好在她有一个泼辣的娘,得知消息后带着哥哥打上门去,硬是把她从婆家那个万丈深渊中抢了回来。但她还是背了一个望门寡的名声。
第二个克夫的名声更是背得莫名其妙,麻媒婆头天到尤家提亲,给死了婆娘的肖三贵做媒。尤大娘都没答应,只说和女儿商量商量,过几天在给答复。谁知第二天,肖三贵就死在挖藕的泥塘里。她又一次背上克夫的罪名。
正在尤大娘和尤阿珠等到快要绝望时,看到身身材高大,肥胖的二奶奶和她身后安子超。尤大娘笑容可掬的走出门,把两人迎进屋。家里家外,早被女儿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两人刚坐下,尤阿珠捧出两碗红糖水,一盘子油炸麻叶,一盘子枣糕,一盘子瓜子。飞快的看了安子超一眼,脸立刻红的像朵鸡冠花,跑进了里屋再也不肯出来。
尤大娘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睛时不时打量着安子超,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头发和脸都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安子超,今天格外的精神。尤大娘对这个毛脚女婿,越看越欢喜。
二奶奶吃了一块枣糕喝了碗里的糖水,抹了一把嘴巴道:大娘,我受子超娘委托,给阿珠送聘礼来了。你仔细看看,要是没什么要求,我们交接完了快过去帮忙吧。今天吃饭的人多,灶房里够忙的。说着把送来的聘礼一样样的放在桌子上。
棉布一匹,绸缎一匹。银簪子,银钗各一支,银耳环一副,银镯子一对,银子二十两。尤大娘看着桌上的聘礼,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么厚重的聘礼无疑是莲花湖头一份。
因自家女儿背负着克夫之名,连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男人都赚弃。她都做好了把女儿养在家里一辈子的准备。谁知安子超托媒人来提亲,她知道背后一定有安子娴的支持。就余氏那种眼光短浅的女人,肯定不会想娶自家女儿做媳妇。今天送来这么丰厚的聘礼,也是安姑娘给自家女儿长脸。
女儿能碰上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小姑,是否意味着女儿的日子将苦尽甘来?这么厚重的聘礼自然是无话可说。尤大娘也准备了一份回礼。原本准备给六百文钱见面礼,这回改成了二两银子。
尤大娘也是爽快人,把聘礼交给房里的女儿,让她自己保管好。又拿出自己准备的回礼,交给安子超。便和二奶奶一起来到了安家。她家也要盖房子,到时也需要人帮忙。
二奶奶把尤大娘家回礼交给朱氏,朱氏打开礼盒一看,撇撇嘴说:瞧瞧什么玩意。两包枣糕,两包红糖 一刀肉,两尾鱼 ,二两银子。尤寡妇这是打发叫化子呢。我家可是送了二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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