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的病愈,如同在晚照庄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散。佃户们看向林晚昭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切与信服。小林东家不仅能让他们吃饱饭,还能救命!这份恩情,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庄户的心头,也转化成了对晚照庄未来更深的期盼和干劲。
秋去冬来,寒风凛冽。晚照庄的冬小麦在寒风中顽强地生长着,绿油油地覆盖了旱地。林晚昭的心却一直牵挂着另一件事——温泉边那个简陋的取水点。冬日取水,湿滑冰冷,太不方便了。
她找墨砚帮忙,从府里库房支取了一笔不算多的银子,又让赵有田在庄上找了两个手艺最好的泥瓦匠。按照她的要求,用结实的青砖在温泉出水口下方,砌了一个半人高、方方正正的蓄水池。池壁光滑,底部铺上清洗干净的鹅卵石。温泉水从泉眼汩汩流出,注入池中,清澈见底,热气氤氲。池边用打磨平整的石板铺设,方便站立取水。她还让人在池子上方搭了个简易的茅草棚子,遮风挡雨。
有了这个蓄水池,取用温泉水变得安全又方便。林晚昭心里盘算着,等开春天暖,或许还能在池边搭个小棚子,专门用来发面或者温煨食材?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晚照庄的田野再次焕发生机。冬小麦开始拔节抽穗,绿浪翻滚。林晚昭带来的白菜、萝卜种子也在各家的房前屋后扎了根,冒出嫩绿的芽苗。庄户们的餐桌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咸菜和糙米粥之外的新鲜绿色,虽然只是些小菜苗,却足以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笑容。
林晚昭去庄子的次数更勤了。她指导佃户们如何间苗、施肥(主要是农家肥),如何利用温泉水的热气在小范围内尝试提前育苗。她还让赵有田在鱼塘边圈了一小块地,试着养些鸡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充满希望地进行着。
转眼,麦浪翻金,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晚照庄的麦田里,一片忙碌而喜悦的景象。佃户们挥舞着镰刀,将沉甸甸的麦穗割下,捆扎成束。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嬉闹,捡拾着遗落的麦穗。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特有的、干燥而浓郁的清香,这是丰收的味道,是汗水浇灌出的甘甜。
赵有田捧着一把刚刚脱粒、还带着阳光温度的新麦,送到林晚昭面前,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东家您看!今年的麦子,粒粒饱满!比往年收成都要好!”
金黄的麦粒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润的光泽,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麦香。林晚昭捻起几粒放入口中,用牙齿轻轻一嗑,一股纯粹而浓郁的麦甜味瞬间弥漫开来,带着阳光和土地的芬芳。这是最原始、最本真的味道。
“好麦!”林晚昭由衷地赞叹,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她要用这晚照庄的第一茬新麦,做最纯粹的食物,献给那个人。
“赵庄头,挑些最好的麦子,脱粒后不要急着磨,先晾晒干透。再找副干净的小石磨,我要亲自磨面!”
“好嘞!东家放心!”赵有田响亮地应道。
几天后,一小袋晾晒得干透、颗粒饱满的新麦送到了林晚昭的小厨房。她屏退旁人,只留下小桃帮忙。她将麦粒倒入一个干净的细箩里,仔细筛去残留的麦壳和杂质。然后,将麦粒倒入那副特意找来的、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石磨中。
石磨沉重,林晚昭推得很慢,很用心。她不需要精白的面粉,她要保留麦子最完整的营养和风味。金黄的麦粒在两块石磨的碾压研磨下,发出轻微的、令人愉悦的沙沙声,逐渐变成浅褐色的、带着细小麸皮的粗面粉,如同细腻的金沙,散发着无比醇厚的麦香,充满了整个小厨房。
“好香啊!”小桃忍不住吸着鼻子,“比府里领的精面还香!”
林晚昭笑着,将磨好的全麦粉收集起来。她取出一块珍藏的老面酵头(用温泉水喂养得活力十足),用温泉水化开,加入全麦粉中,慢慢揉成一个光滑柔软的面团。揉面的过程仿佛一种仪式,她感受着面粉在掌心延展的韧性,感受着老面带来的生命力。揉好的面团盖在细棉布下,放在温暖处静静发酵。
几个时辰后,面团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大,内部充满了蜂窝状的气孔。林晚昭将面团取出,放在撒了干粉的案板上,再次轻柔地揉搓排气,然后分成均匀的小剂子,揉成圆溜溜的馒头生坯。
蒸笼里垫上洗净晾干的玉米叶(增加清香),将馒头生坯间隔摆放好。灶膛里烧起旺火,大铁锅里的温泉水翻滚着,蒸腾起滚滚白汽。林晚昭将蒸笼稳稳地架在锅上,盖严实了盖子。
等待的时间,林晚昭又用庄子自产的、腌得恰到好处的咸菜疙瘩切成了细丝,用一点香油拌了拌。还舀了一小碟庄户送来的、自家晒制的黄豆酱。
“开锅!”随着林晚昭一声轻唤,小桃掀开了蒸笼盖。
瞬间,浓郁到极致的麦香如同爆炸般汹涌而出!蒸腾的热气中,一笼屉圆润饱满、色泽浅褐的农家蒸饼(馒头)静静地躺在玉米叶上。表皮光滑,带着自然的光泽,因为加入了全麦粉和保留了麸皮,呈现出一种健康质朴的浅褐色。
林晚昭用筷子夹起一个,入手沉甸甸的,暄软而富有弹性。她轻轻掰开——
“嗤”一声轻响,热气裹挟着更加霸道的麦香喷涌而出!内部组织呈现出漂亮的蜂窝状,气孔均匀细腻,颜色比表皮更深一些,是麦麸天然的色泽。那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麦香,混合着玉米叶的淡淡清香,充盈在鼻端,勾得人食欲大动。
林晚昭满意地点点头,将蒸饼、拌咸菜丝、一小碟黄豆酱,还有一碗清澈的温泉水,一起放入食盒。
听竹轩书房。顾昭之刚处理完几份公文,揉了揉眉心。墨砚提着食盒进来,无声地摆放在小几上。
顾昭之的目光落在食盒上,并未立刻打开。他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极其纯粹的麦香,带着阳光和土地的气息,霸道地钻入鼻中,驱散了书房的墨香和沉郁。
他起身,走到小几旁。墨砚揭开食盒盖子。
没有精致的碗碟,没有繁复的烹饪。粗瓷盘子里,几个浅褐色、圆滚滚的蒸饼(馒头)冒着腾腾热气。旁边两个小碟,一碟是切得细细的、淋了香油的咸菜丝,另一碟是深褐色的黄豆酱。还有一碗清澈见底的……水?
顾昭之的目光在那碗水上停顿了一下,随即被那蒸饼的香气牢牢抓住。他拿起一个蒸饼,入手温热沉实。他并未用箸,而是直接用手,沿着蒸饼的中间,缓缓掰开。
更加浓郁的、几乎带着热浪的麦香扑面而来!浅褐色的内瓤,蜂窝细密,散发着最原始、最质朴的谷物芬芳。他撕下一小块,没有蘸任何东西,直接送入口中。
牙齿陷入暄软的面团,一种扎实而温柔的触感传来。纯粹的麦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扩散,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带着石磨研磨的粗粝感(麸皮的细微颗粒),带着老面发酵特有的、微酸的醇厚底蕴。越嚼,那麦子的甘甜便越发清晰、浓郁,仿佛将整个丰收的田野都浓缩在了这一口之中。这是一种久违的、直抵灵魂深处的踏实与满足。
顾昭之慢慢地咀嚼着,动作优雅而专注。他什么调料都没加,就这样一口一口,将半个蒸饼吃了下去。然后,他拿起银箸,夹了一小撮咸菜丝。咸菜丝脆爽咸鲜,带着香油的点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蒸饼的纯粹。他又用蒸饼蘸了一点黄豆酱,豆酱的咸香醇厚与麦饼的甘甜朴实相得益彰,是农家人最熟悉也最熨帖的搭配。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碗清澈的水上。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水质清冽甘甜,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润感?
“此水……”顾昭之看向侍立一旁的林晚昭。
“回侯爷,是晚照庄温泉水。”林晚昭恭敬回答,眼中带着期待。
顾昭之端着碗,又喝了一口。清冽的泉水滑过喉咙,涤荡了蒸饼的余味,留下满口甘甜与清爽。他放下碗,目光再次落在盘中那剩下的半个朴实无华的蒸饼上,沉默了片刻。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良久,顾昭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郑重的意味:
“此味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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