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军营里那股化悲痛为力量的肃杀之气,如同被拉满的弓弦,紧绷了数日。将士们操练得更狠,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子恨不得立刻找蛮子拼命的狠劲儿。林晚昭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欣慰,更是铆足了劲头在伙食上变着花样给大家补充体力。她那几坛子“万能复合酱”几乎成了全军的精神支柱,无论是炖汤、炒菜还是拌饭,只要加上一勺,顿时化腐朽为神奇,让粗粝的边关食物也变得有滋有味。这酱料的威力,不仅稳住了自家军心,似乎也传到了对面蛮族的耳朵里。
这日夜深,月隐星稀,正是适合干些偷鸡摸狗勾当的好时候。军营里除了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城墙上哨兵偶尔发出的口令声,一片寂静。连日的紧张和疲惫让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沉睡,连林晚昭也难得地早早歇下了,正做着在“云深处”温泉边吃着水果酥山的美梦。
然而,总有人无法安眠。辎重营伙房里,负责看守夜灶、顺便照看那几口宝贝酱缸的老伙夫孙老头,正就着灶膛里微弱的余火,小心翼翼地补着他那件破了好几个洞的羊皮袄。年纪大了,觉少,加上最近细作传闻闹得人心惶惶,他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就在他穿针引线,跟那顽皮的皮子较劲时,伙房外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和巡逻脚步声的响动。孙老头动作一顿,浑浊的老眼瞬间锐利起来,像只警惕的老猫,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窥视。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士兵号衣、但身形略显矮小灵活的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贴着营房的阴影,朝着伙房方向摸来!那人动作轻盈,显然受过训练,一边移动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孙老头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真招了贼了?!他第一反应是来偷粮食的,可那黑影绕过堆放大宗米面的区域,径直朝着角落里那几口被林晚昭视若性命、盖得严严实实的大酱缸去了!
只见那黑影来到最大的那口酱缸前,迅速掀开缸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动作麻利地就要往里面倒!
“住手!你个天杀的贼子!敢动林师傅的酱!”孙老头见状,目眦欲裂,也顾不上害怕了,猛地拉开门,如同护崽的老母鸡般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人的腰,嘶声大喊:“来人啊!有贼!抓细作啊!”
那细作没料到这破伙房里还有个没睡的老头,被抱了个趔趄,手里的油纸包掉在地上,撒出一些白色粉末。他眼中凶光一闪,反手就是一肘,狠狠击在孙老头干瘦的肋部!
孙老头痛得闷哼一声,却死死抱住不放,嘴里依旧大喊:“快来人!他要下毒!”
细作又急又怒,拔出腰间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就朝着孙老头的手臂划去!眼看就要见血!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却异常迅猛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旁边的小土屋里冲了出来!正是被吵醒的林晚昭!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孙老头的喊叫和扭打声,想也没想,顺手抄起门边那根又长又结实、平时用来擀大饼的枣木擀面杖,就杀了过来!
“敢动孙大叔!敢动我的酱!我跟你拼了!”林晚昭看清情况,尤其是看到地上撒落的可疑粉末和那把匕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她也顾不得什么招式,抡起擀面杖,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那细作的后背就狠狠砸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那细作猝不及防,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擀面杖砸得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扑进酱缸里!他吃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中衣、披头散发、举着擀面杖、眼睛瞪得溜圆的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挥着匕首就朝林晚昭刺来!
“林姑娘小心!”孙老头吓得魂飞魄散。
林晚昭看着那明晃晃的匕首刺来,心里也怕得要死,但身体却像是有了本能反应,下意识地就把擀面杖当长枪往前一捅!正好捅在细作的手腕上!
“啊!”细作手腕吃痛,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林晚昭见一击得手,勇气倍增,也顾不上形象了,一边胡乱挥舞着擀面杖往细作身上招呼,一边扯着嗓子尖叫:“来人啊!救命啊!抓细作啊!他要毒死咱们全军啊!!王八蛋!让你下毒!让你划伤孙大叔!看我不好好‘擀’你!”
那擀面杖又长又沉,在林晚昭毫无章法的疯狂挥舞下,竟是虎虎生风,劈头盖脸地砸在细作身上、头上,虽然没什么致命伤,但也砸得他鼻青脸肿,晕头转向,一时竟近不了身!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滑稽。一个凶神恶煞的细作,被一个穿着睡衣、拿着擀面杖的小姑娘追打得抱头鼠窜,旁边还有个死死抱住他腿的老头。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巡逻队。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迅速靠近。那细作见事不妙,想要挣脱逃跑,却被孙老头死死拖着,又被林晚昭一擀面杖扫在腿弯处,“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冲上来,将细作死死按住,捆成了粽子。
直到这时,林晚昭才脱力般地松开擀面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看着被制服的细作,又看看安然无恙的酱缸和只是受了点皮肉伤的孙老头,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手脚发软,浑身冷汗涔涔。
“林姑娘!您没事吧?”巡逻队的队正紧张地问道。这位可是侯爷眼前的红人、全军的“胃娘娘”,要是在他们巡逻时段出了事,那还得了!
林晚昭摆摆手,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指着地上那撒落的白色粉末,又指了指酱缸。
队正会意,立刻让人小心收集起粉末,又检查了酱缸,确认毒素尚未投入,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消息传开,整个军营都被惊动了。张校尉、老王头等人匆匆赶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以及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却成功守护了酱缸的林晚昭和孙老头,都是又惊又怒,又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敬佩。
“林师傅……您……您这也太猛了……”老王头看着那根沾了点血迹的枣木擀面杖,咽了口口水,竖起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啊!”
林晚昭这会儿缓过点劲来,看着周围人敬佩又带着点好笑的眼神,再看看自己这副狼狈相,也有些不好意思,强撑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嘴硬道:“哼!敢打我这酱的主意,就是跟我林晚昭过不去!跟全军将士的胃过不去!没一锅铲拍晕他算他走运!” 说着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柄玄铁锅铲,遗憾刚才情急之下没抄它。
这时,得到消息的顾昭之和墨砚也赶了过来。顾昭之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快步走来的步伐和扫视全场时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林晚昭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一遍,确认她除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色有些发白外,并无明显伤痕,紧绷的下颌线条才微微放松了些。
他走到那名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细作面前,眼神冰寒刺骨,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他没有立即审问,而是先转向林晚昭和孙老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受伤否?”
孙老头捂着肋部,龇牙咧嘴却难掩激动:“回侯爷!皮外伤!不碍事!多亏了林姑娘及时赶到!”
林晚昭也赶紧摇头,声音还有点抖:“没、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顾昭之的目光在她紧紧攥着的、微微发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对墨砚沉声道:“将人带下去,严加审问!撬开他的嘴!本侯倒要看看,还有多少老鼠藏在暗处!”
“是!”墨砚领命,立刻让人将面如死灰的细作拖走。
顾昭之又看向地上那包被收集起来的毒药,眼神更冷了几分。他自然知道这酱料对当前军心士气的重要性,若真被其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他再次看向林晚昭,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林厨娘。”
林晚昭一个激灵,赶紧站直:“奴婢在!”
“今夜之事,你虽护酱有功,但行为鲁莽,以身犯险,若有闪失,岂非因小失大?”顾昭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军中自有法度,擒贼之事,自有将士负责。下次再遇此事,需以自身安危为重,及时示警,不得再如此冲动!否则,军法处置!可听明白了?”
这话听着是斥责,但字里行间那浓浓的关切和担忧,连旁边的张校尉等人都听出来了。林姑娘可是差点被匕首伤到啊!侯爷这是后怕了!
林晚昭也不是真傻,自然听出了画外音,心里那点委屈和后怕顿时被一股暖流取代,她低下头,乖乖认错:“是……奴婢知错了,下次一定先喊人……” 心里却偷偷嘀咕:当时哪想那么多嘛……再说了,我的擀面杖不也挺好使的?
顾昭之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脸色稍霁,又对张校尉吩咐道:“加强辎重营,尤其是伙房区域的警戒!增派双岗!所有进出人员,严加盘查!再出现此类纰漏,唯你是问!”
“末将遵命!”张校尉连忙躬身领命,冷汗都下来了。
处理完这些,顾昭之才再次将目光投向林晚昭,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单薄的中衣,眉头微蹙,对旁边的士兵道:“取件斗篷来。”
很快,一件厚实的军棉斗篷披在了林晚昭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顾昭之没再多言,转身带着一身寒意离开了,但那无声的关怀,却比任何话语都让林晚昭觉得暖和。
经过这么一闹,林晚昭是彻底睡不着了。她和孙老头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屋,老王头赶紧生了火,给她倒了碗热水压惊。
很快,墨砚那边就传来了初步审讯结果。那细作果然是蛮族派来的,目的就是破坏军中伙食,尤其是林晚昭制作的、能极大提升食物风味的酱料。他们已经探知这酱料对稳定军心、提振士气作用巨大,若能成功下毒,哪怕只是造成小范围食物中毒,也能引发恐慌,打击守军士气。
消息传开,全军哗然!同时也更加意识到了林厨娘和她那几口酱缸的重要性!这哪里是酱啊,这分明是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之一啊!
第二天,林晚昭“夜战细作,擀面杖护酱”的英雄事迹就传遍了朔风城,版本越传越离谱,有的说她武功高强,一根擀面杖舞得水泼不进,打得细作哭爹喊娘;有的说她一声怒吼,如同河东狮吼,直接把细作震晕了过去……听得林晚昭本人哭笑不得。
但效果是显着的,她现在走在军营里,士兵们看她的眼神除了以往的感激和信赖,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和……一丝敬畏?连那根枣木擀面杖,都被伙头兵们恭敬地供了起来,称之为“护酱神杖”。
林晚昭摸着那根立了功的擀面杖,心里五味杂陈。她只是想好好做个饭而已,怎么还做成“高危职业”了?看来在这边关,光有好手艺还不够,还得有点“护食”的武力值才行!嗯,以后得找机会跟墨砚大哥请教几招防身术,至少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光靠王八拳法了不是?
不过,经此一役,她那几坛子宝贝酱料算是彻底出名了,连蛮子都惦记上了!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认可”吧?林晚昭苦中作乐地想。只是这代价,有点刺激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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