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手指没有抖。
她只说了一句:“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带上你知道的一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罗坤明的声音低沉地传过来:“好。”
挂断后,她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起身走到打印机前。纸张一张张吐出来,是那封匿名邮件的全部内容。照片、审计节选、录音文字稿,每一页都被她按顺序整理好,最后用回形针夹住,甩在会议桌中央。
她没开大灯,只留了一盏台灯。光从斜上方打下来,照出文件边缘的毛边。
窗外还在下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持续不断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
她坐在主位,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不是等客户,也不是见领导,但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这一晚,要么彻底信任,要么彻底分开。
门铃响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二十三分。
她起身开门,罗坤明站在外面,头发微湿,肩头有雨水渗进布料的痕迹。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和照片里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她没说话,侧身让他进来。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但落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走进来,目光扫过桌子上的文件,眼神变了。不是慌乱,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终于等到什么人揭开了盖子。
“这些,”他开口,“你信吗?”
她没回答,只是坐回原位,指尖点了点照片上那个模糊的身影:“你说过不会骗我。可这个人是谁?‘Km’是谁?三千万过桥资金,是你帮他洗账,还是你本来就是棋手?”
她的声音很稳,但呼吸比平时快。
罗坤明站着没动,看了她很久。
“所以你就这么定了我的罪?”他声音哑了,“凭一封匿名邮件,几个模糊画面?”
她咬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你比我父亲最后看我的那一眼,还冷。”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划过来,她猛地抬头看他。
“我不是定罪!”她声音突然拔高,“我只是需要知道,我身边的人,是不是也带着算计走近我!”
她停了一下,喉咙发紧:“我可以选择一个人扛,但我选择了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那你现在告诉我。”她说,“全部。”
她说完,抬手摘下手表,轻轻放在桌角。金属外壳磕在木头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个动作不是示弱,是卸防。
罗坤明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那份文件。
他没去碰它。
而是走过去,关掉了顶灯。
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的昏黄光线,照出两人之间半米的距离。
他没有坐下,也没有靠近,只是靠着墙站着,侧脸被窗外的雨光映出轮廓。
“好。”他说,“但我讲完之前,你不准打断,也不准走。”
她盯着他,点头。
“你想听真相?”他忽然笑了下,笑得很难受,“可真相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它不干净,也不体面。它会让你后悔问出口。”
她没退。
“五年前的事,我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他说,“我是被推上去的棋子,也是唯一活下来的执棋人。”
她心跳加快。
“周承业找上门那天,我以为他是来救我爸的。他是掮客,但也是我爸的老朋友。他说有一笔过桥资金能救公司,只要三天,账面就能平。”
“我签了字。”
江晚晚瞳孔一缩。
“代号‘Km’是我。操作账户的人是我。那三千万,确实经我手进了罗氏子公司。”
她猛地站起来:“那你就是在参与!”
“你让我说完。”他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她,“钱进去的第二天,监管突击检查,账户冻结。我爸当场脑溢血送医。等他醒过来,公司已经停牌。”
她僵在原地。
“没人告诉我那笔钱是赃款来源。没人告诉我周承业已经被盯上了。我签字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救人。”
“结果呢?”她声音发颤,“你爸死了,公司没了,你消失了五年。”
“对。”他说,“但我活着。”
“这五年,我没闲着。”
他抬头看她:“我在查谁设的局。谁让周承业找到我。谁在背后推动监管突击进场。谁在我爸病危时,撤走了最后一笔救命资金。”
她呼吸变重。
“你猜到了?”他问。
她没答。
但他知道她想到了。
“我不否认我做过什么。”他说,“但我做的事,每一步都是为了活下去,然后翻盘。”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她声音有点抖,“为什么等到现在,等别人把证据甩到我脸上才解释?”
“因为说出来会害你。”
“什么?”
“有些事一旦你知道了,就再也无法装作不知道。而知道的人,都会倒霉。”
“你以为匿名邮件是冲我来的?”他冷笑,“它是冲你来的。他们想让你怀疑我,想让我们分开。因为他们怕的不是你一个人,是我们两个在一起。”
她愣住。
“如果你信我,就不该被这点碎片吓住。”他说,“如果你不信我,那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她看着他,眼眶有点热,但她忍住了。
“所以你在保护我?”她问,“用隐瞒的方式?”
“对。”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需要被蒙在鼓里的保护?”
“想过。”他说,“但比起你受伤,我宁愿你恨我。”
房间里安静下来。
雨还在下。
她慢慢坐回去,手放在膝盖上,指甲掐进掌心。
“你说你是执棋人。”她低声问,“那你现在,还在下哪一盘棋?”
他看着她,没回避。
“我要赢回来。”他说,“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地位。是为了让我爸的名字,不再被人说是‘破产逃债的蠢货’。”
“而你。”他顿了顿,“是我唯一愿意并肩作战的人。”
她没说话。
“你可以现在赶我走。”他说,“我可以转身离开,以后再也不出现。”
“但如果你让我留下,我就必须继续瞒一些事。不是骗你,是保你。”
“你要想清楚。”
她抬起头,直视他。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瞒的事,其实是在利用我呢?”
他眼神一震。
“那你就亲手杀了我。”他说,“我绝不还手。”
她怔住。
这话太重,重得不像承诺,像遗言。
她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挣脱家族的控制,结果发现,自由从来不是拿到手的东西,而是不断选择的过程。
选信,还是选疑。
选安全,还是选真相。
选一个人,还是选自己。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很轻:“你说完了吗?”
“没。”
“那继续。”
他没动。
“但你得答应我,听完之前,不准走。”
她点头。
他朝她走了一步,停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影子拉得很长,横在两人中间。
“五年前那笔钱,不是唯一的漏洞。”他说,“真正致命的,是另一份合同。一份没人见过的补充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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