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乌篷船靠岸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尖。三个穿冲锋衣的男人陆续下船,领头那人掏出手机看了眼定位,低声说:“听雨轩,往西三桥。”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刚出口,茶馆后院晾着的一串风铃轻轻晃了一下。阿杰蹲在墙角修竹椅,抬头看了眼天色,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朝巷口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路过早点摊时顺手买了两屉小笼包,又拐进杂货铺买了一瓶驱蚊水。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在巷子口捡纸条。
“哎,小朋友。”阿杰叫住他,“那啥不能乱捡啊。”
小孩抬头,眨眨眼:“可是上面写着‘听雨轩’,不是你要找的地方吗?”
阿杰笑了下,摸出一颗糖塞过去:“你记错了,听雨轩早就搬了。现在那个地方住了个疯婆婆,专收死人衣服。”
小孩蹦跳着跑远了。阿杰转身走进旁边一家新开的茶馆,门楣上挂着一块木牌,写着“听雨居”。他冲柜台后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把收音机打开,一段评弹声悠悠飘出来,和隔壁两家茶馆放的一模一样。
三名调查员分头行动。
一人奔向小孩捡到的纸条所指的老宅,推门进去才发现屋里堆满了寿衣和纸扎人,吓得差点摔跤;另一人按地图走到一座石桥前,发现桥栏上贴着张告示:“因修缮需要,此桥封闭三天”,可昨天明明还能过人;第三人试图用手机导航,却发现信号断断续续,每次快连上wi-Fi时,附近总有个老头拎着收音机经过,频率刚好干扰通讯。
阿杰混在早市人群里,肩上搭条毛巾,手里摇着蒲扇,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本地闲汉。他远远盯着三人转来转去,嘴角微微翘起。
中午十二点,三人重新汇合在码头边的小饭馆。
“我去了老宅,根本没人。”
“我那边桥封了,绕了半天又绕回来。”
“我的导航失灵,GpS漂移得离谱。”
他们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
“会不会……咱们被耍了?”
“不可能,总部给的情报很准,听雨轩就在这一片。”
“可我们走了四个小时,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这时,饭馆老板端来一盘炒河虾,随口问:“你们是来找茶馆的吧?”
“您知道听雨轩?”
“哦,你说那个啊。”老板摆摆手,“早关门啦!现在老板去了南塘那边,听说要开新店。”
三人立刻掏出笔记本记下“南塘”二字。其中一人还特意问清路线,画了张草图。
但他们没注意到,老板转身进厨房时,对着灶台边的暗门轻敲了三下。
与此同时,钟楼旧阁的窗边,罗坤明放下望远镜,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鱼已绕塘三圈,未触丝线。”他吹干墨迹,卷起来塞进竹筒,绑在一只灰羽信鸽腿上,推开窗放飞。
信鸽扑棱棱飞走,他坐回藤椅,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局棋,从对方踏上这片土地就开始了。
早上七点,阿杰安排的孩子们就开始在三条主巷轮流玩“寻宝游戏”。他们故意掉落写有“听雨轩密道”“账本藏处”等字样的纸条,每张纸条都盖着伪造的印章。一名手下捡到后如获至宝,立刻拍照上传。
十点整,阿杰带着两个改装成挑夫的线人,在窄巷上演了一场“货物倾倒”。一辆独轮车突然翻倒,竹筐里的腌菜坛子滚了一地,正好堵住其中一名调查员的去路。
“对不起对不起!”阿杰连忙道歉,一边帮忙捡东西一边悄悄把手伸进对方背包,抽出了那份手绘地图。
两分钟后,他把一张新图塞了回去——这张图上,“听雨轩”被标在废弃的染坊旧址,旁边还画了个骷髅头,写着“闹鬼”。
那人拿到地图毫无察觉,继续往前走。
下午一点,三人再次分散行动。
一人前往染坊,结果被看门的老太婆拿着扫帚追出来,骂得狗血淋头;一人去了所谓的“南塘新店”,发现只是个卖藕粉的摊位,老板根本不认识什么听雨轩;最后一人决定徒步排查所有相似招牌的茶馆,可每家都说自己只是普通生意,没见过姓罗的人。
他们开始怀疑情报的真实性。
傍晚五点,三人疲惫不堪地回到临时落脚点。
“今天什么都没查到。”
“不止,我觉得咱们被人牵着鼻子走。”
“总部那边怎么交代?”
“就说线索中断,目标活动区域不明。”
他们收拾行李准备撤退。
没人注意到,窗外屋檐上蹲着一只黑猫,尾巴轻轻摇了两下。
阿杰坐在河边吃晚饭,一碗阳春面配卤蛋。他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苏念发来的加密消息:“沪上收到信号,确认迷舟入网。”
他回了个表情包:一只戴墨镜的熊猫竖起大拇指。
吃完面,他慢悠悠走回茶馆,把今天的记录本交给罗坤明。
“全按计划走的。”
“有没有人起疑?”
“有一个想报警,被我安排的老王叔拦住了,说是游客误闯禁地,教育一顿就放了。”
“很好。”罗坤明翻开记录,看到某一页写着“GpS干扰成功三次,误导路径七次”,点点头,“明天让他们再派一批人来。”
阿杰愣了下:“你还真打算让他们一直查?”
“查吧。”罗坤明端起茶杯,“查得越久,越相信这里有问题。等他们把资源全砸进来,就是我们反手收网的时候。”
阿杰咧嘴一笑:“那你这茶馆,迟早成旅游景点。”
“那也不错。”罗坤明看着门外渐暗的天色,“至少说明,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夜里九点,最后一班渡船离开。古镇安静下来。
阿杰换上夜行衣,带上监听设备,潜入东巷一处民宅。这里是江叔父手下今晚住宿的地方。他把微型接收器装在隔壁房间的插座里,耳机一戴,清晰听到里面两人还在争论白天的失误。
“你说会不会是内部泄密?”
“别瞎猜,总部盯得很紧。”
“可这些巧合太多了……”
阿杰摘下耳机,发了条短信:“目标仍在讨论今日行动,无新指令。”
罗坤明正在灯下整理账本,收到信息后轻轻合上册子,走到院中点燃一支香。
不是驱蚊的,是通知七叔那边解除警戒的信号。
他知道,这场雾还没散完。
第二天清晨,阿杰出现在集市口,手里拎着一篮新鲜莲藕。他看见三个陌生面孔走进镇子,穿着休闲装,但走路姿势明显受过训练。
他笑了笑,把篮子放在地上,大声吆喝:“新鲜藕嘞!昨夜刚挖的!”
其中一个陌生人停下脚步,问:“这附近有家叫听雨轩的茶馆吗?”
阿杰一脸茫然:“啥?哪块地儿?我没听过。”
那人掏出手机想查,阿杰顺势挡住他的视线:“哎哟,这边信号不好,你得往高处走才有网。”
那人点头致谢,跟着同伴离开。
阿杰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从裤兜里摸出一枚铜钱,在掌心转了三圈。
然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新的一批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们走三桥。”
阿杰挂掉电话,拎起篮子,哼着小调走向下一条巷子。
远处钟楼的影子投在青石板路上,像一把横放的尺子,量着这座小镇的深浅。
一只麻雀落在屋脊上,啄了啄瓦片间的青苔。
它没注意到,脚下那片瓦下面,藏着一张被撕碎又拼好的照片——照片上,正是昨天那三个人站在码头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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