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站在听雨轩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风从巷子那头吹过来,掀了下她额前的碎发。
她没走。
刚才那句“明天我还来”说得挺利落,可脚底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步也迈不出去。
罗坤明没再说话,也没动,就站在柜台后面看着她。手机屏幕暗下去,他顺手放回口袋,动作很轻。
空气有点僵,又不太像吵架后的冷场,反而像是……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江晚晚清了清嗓子:“那个……绿豆糕我下次真带。”
“嗯。”他说。
“不是豆沙馅的。”
“我知道。”
“那你刚刚为啥说不要?”
“逗你。”
她愣了一下,差点笑出来。这人平时话都不带多说一句的,现在居然学会耍人了?
她把手里的行李箱往边上一推,坐到常坐的那张桌子旁。椅子还是昨天那个位置,靠垫还在,布料是粗棉的,摸起来有点糙,但坐着舒服。
“你刚才删消息了?”她问。
罗坤明抬眼:“什么消息?”
“别装了,我看见你掏手机。”
他没否认,也没解释,只是转身去泡茶。水汽升起来,盖碗一烫,茶叶翻滚。
“你不该为我启动这些。”江晚晚低头抠桌角,“阿杰说了,镇上三家供货商都被叫去‘喝茶’了。老李家儿子住院是因为他们家铺子不肯断供,被人堵门砸了玻璃。这不是小事。”
罗坤明把茶倒进小杯,推到她面前:“你喝不喝?”
“我在跟你说话。”
“我知道你在说。”他靠着柜台,“我也听见了。但他们找上门那天,我就没打算让他们走干净。”
“可你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他打断她,“你以为你走了,事情就结束了?江宏志会放过你?还是会放过这个挡过他路的茶馆?”
江晚晚闭嘴了。
她说服不了自己走,也说服不了自己留下。更说服不了自己相信——有人愿意为了她,把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罗坤明绕出柜台,走到她面前站定。
“你要走?”他又问了一遍,和刚才一样,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晚晚抬头看他:“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不想连累你。”
“连累?”他嘴角动了下,“你觉得你是麻烦?”
她没回答。
“麻烦?”他重复一遍,语气忽然松了些,“从你第一次坐在这儿点龙井开始,你就不是了。”
江晚晚怔住。
她记得那天,她穿职业套装,高跟鞋踩得青石板咔咔响,一头扎进这家不起眼的小茶馆,只想找个地方躲雨。她不知道这地方是谁的地盘,也不知道老板是谁,更不知道五年前身在上海金融圈顶端的那个“罗少”,会在这里给她泡一杯八十二度的龙井。
她只知道,后来每次下雨,他都会提前把伞塞给她。
她也知道,自从她来了之后,茶馆门口多了几个总在转悠的人,阿杰换锁,七叔路过时多看她一眼,连街口卖糯米藕的老奶奶都悄悄提醒她“走路别太靠墙”。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而她一直假装看不见。
“我不是想当麻烦。”她低声说。
“你也不是来求救的,对吧?”罗坤明接上她的话,“你每次都说是‘顺便’,带点心是‘刚好做了多的’,织图案是‘手痒’,来喝茶是‘路过’。你就不肯承认——你其实也在等一个人,能让你不用一个人扛。”
江晚晚手指掐进掌心。
她说不出话。
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她不是不怕。她怕得要死。怕被找到,怕拖累别人,怕自己撑不住。但她更怕的是——万一有人真的站出来替她挡一下,她会忍不住想要依赖。
所以她宁愿逃。
“我不走。”她突然说。
罗坤明看着她。
“我不走。”她又说一遍,声音比刚才稳,“但我也不想让你因为我变成靶子。如果你要做什么,我要知道,我要参与。这不是你的战场,是我的事。”
罗坤明沉默几秒,点头:“行。”
“没有‘你在这儿等着就行’这种话。”她盯着他,“我不是客人,也不是需要被藏起来的人。”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说——麻烦早就开始了。既然开始了,就没法分谁的谁的。”
他转身走向后厨,脚步很稳。
“在这儿等着。”他说。
门帘晃了一下,他进去没再出来。
江晚晚一个人坐回了桌边,手里又握着那杯茶。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
她低头看左手,戒指还在。银丝缠得歪歪扭扭,铜钉有点松,但她一直没修。这是她逃出来的第一天做的,代表她不再听安排,不再妥协,不再假装快乐。
可现在她发现,原来坚持不一定非得孤独。
原来有人愿意把她的战斗,当成自己的事。
她把茶喝完,杯子轻轻放回桌面。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茶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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