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喷在阿狗脸上,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嘲弄:“哟,阿狗,出息了啊?都学会给自家婆娘立规矩了?还‘家里的规矩’?”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阿狗,“你他妈自己欠彪哥的钱,驴打滚的利息还到猴年马月呢?要不是看在彪哥心善,让你在这儿‘戴罪立功’,你拿什么还?裤裆里的卵子吗?啊?!”
阿狗被骂得头几乎要埋进胸口,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身体微微发颤。
黑鹰嗤笑一声,目光转向李凌波,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让李凌波感到极其不适。“新来的小媳妇是吧?”他语气轻佻,“听着,你男人阿狗,是我们这儿‘包身工’!他欠的钱,靠在这儿干活抵债!他给你定的规矩?”黑鹰用夹着烟的手指戳了戳阿狗的胸口,“那是彪哥的规矩!也是老子的规矩!新来的,不管是谁,头一个月,输光五百块就得滚蛋!懂了吗?这是彪哥给新人的‘体面’,别他妈不识抬举!”
他凑近一步,带着浓重的烟臭味,几乎贴着李凌波的耳朵,声音压低却充满威胁:“看好你的男人,也看好你自己的手爪子!规矩就是规矩,敢坏了规矩……”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说完,他再次轻蔑地拍了拍阿狗僵硬的脸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走开了。
阿狗依旧保持着那个缩着脖子、面如死灰的姿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巨大的屈辱和难堪,转头看向李凌波,眼神躲闪,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无地自容的窘迫:“……翠花……你……你听见了……就……就按黑鹰哥说的……玩吧……输够五百,咱就走……”
一切,昭然若揭!
李凌波捏着那几枚冰冷的蓝色筹码,指尖用力到泛白。他透过攒动的人头缝隙,看向藤椅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王彪,又看看身边这个被债务和恐惧彻底压垮、沦为赌场底层看守兼打手的“丈夫”阿狗。窝棚外,是虎口寨死寂的贫穷;窝棚内,是人性在贪婪深渊中燃烧的疯狂。他深吸一口那污浊的空气,混杂着烟臭、汗臭和绝望的气息直冲肺腑。
赌局,开始了。
窝棚里浑浊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李凌波(张翠花)捏着那五枚代表五十块钱的蓝色塑料筹码,站在那张赌“大小点”的桌子旁。周围是攒动的人头,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庄家手里那个油腻的瓷碗。每一次骰子清脆的撞击声,都像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他强迫自己扮演着一个紧张又好奇的山里新媳妇。下注时手指微颤,押中时眼中刻意流露出惊喜和一丝“侥幸”的羞涩,没押中时则懊恼地轻轻跺脚。动作僵硬,表演拙劣,但在这群被欲望蒙蔽了双眼的赌徒中,并不显得特别突兀。寒冷的冬天里身上的硅胶义乳假阴,成了上好的保暖道具。却也提醒着他此刻荒谬绝伦的处境。
运气似乎站在了他这边。或许是新手光环,或许是刻意控制下的结果,几轮下来,他手里的蓝色筹码竟然慢慢变厚了。当庄家将最后一把赢来的筹码推到他面前时,他粗略一数,扣除本钱,竟然赢了差不多两百块!
“哎哟!阿狗家的,手气不错啊!”旁边一个眼熟的村民笑着打趣,语气里带着羡慕。
阿狗一直紧张地站在他身后,像个尽职的保镖,却又更像一个随时准备拉他离开的看守。此刻看到“媳妇”赢了钱,他紧绷的脸上也挤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干笑,连忙凑近低声道:“翠花……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他眼神里带着恳求,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闭目养神的王彪和盯着这边的黑鹰。
李凌波知道,自己这个“新手”不能赢得太扎眼。他顺从地点点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贪心不足”又“胆小怕事”的纠结表情,小声说:“嗯……赢了两百……够了,阿狗哥,咱……咱走吧?”
听到“赢了两百”,阿狗明显松了口气,连忙护着他挤出人群,走向王彪。
“彪哥,翠花……她第一次来,手气还行,赢……赢了两百,想……想换钱走了。”阿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谦卑和讨好,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
王彪抬起眼皮,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李凌波手里那一小摞筹码,又落在他那张怯生生的脸上,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黑鹰在一旁嗤笑一声,没说话。
王彪接过筹码,快速清点,然后从脚边的木箱里,数出两百块皱巴巴的纸币,甩在桌上。没有多余的话。
李凌波(张翠花)连忙伸手接过那沓带着霉味和汗渍的钞票,手指接触到那冰凉的触感,胃里却涌起一阵强烈的、真实的恶心感。这是村民的血汗,甚至是救命钱!他强忍着不适,将钱飞快地塞进棉袄内袋,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谢谢彪哥……”阿狗连忙道谢,拉着李凌波,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压抑的魔窟。
回程的路依旧漆黑、寂静,只有寒风在耳边呼啸。阿狗似乎因为安全离开而放松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翠花运气真好”、“下次别玩这么大”之类的话。李凌波沉默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所有的感官和精神都沉浸在刚才那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经历中。阿狗送媳妇出山,自己还得跑回去。
回到那间弥漫着陈腐气味的“新房”。
李凌波却毫无睡意。他反锁了房门(虽然只是个象征性的插销),迅速从棉袄最隐秘的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和一支短小的铅笔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他趴在冰冷的炕沿上,屏住呼吸,开始在粗糙的纸页上飞快地勾画。
铅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夜行的虫豸。
他回忆着窝棚里的每一张脸孔,特别是那些明显不是普通赌徒、带着戾气或警惕的人。王彪那阴鸷的脸;黑鹰精瘦、秃鹫般凶狠的眼神;还有几个在人群中穿梭、目光锐利、像是维持秩序的打手……一个、两个、三个……他努力捕捉着每个人的面部特征:王彪阴鸷的脸,黑鹰高耸的颧骨和薄如刀片的嘴唇,某个打手缺了半截的眉毛,另一个脸上有麻子的……
精神的高度紧张,让他的记忆有些模糊,手指也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画出来的肖像大多只有三四分相似,轮廓僵硬,细节模糊。只能日后慢慢补足!
终于,他凭着记忆画下了十个人的粗略头像。放下铅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砖墙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看着纸上那些模糊不清、却带着明显恶意的脸孔,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要想精准定位、实施打击,他需要更清晰的画像,需要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发现他们的住处,需要摸清赌具的藏匿点!
前路,依旧被浓重的黑暗笼罩。但他手里,至少有了这沓带着罪恶气息的纸币,和这本记录着魔鬼模糊影像的笔记。他将笔记本和铅笔头重新藏好,那两百块钱也被仔细地塞回暗袋。冰冷的触感贴着皮肤,时刻提醒着他任务的沉重与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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