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宫交谊舞训练班舞厅顶上新装的摄像头，冰冷的镜头折射着惨白的灯光，固执地监视着空旷的中央场地，却驱不散盘旋在王玲玲(李凌波)心头那片名为“幽灵”的阴翳。空气里浮动着消毒水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黏腻得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玲玲”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跨了进去。每一步，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都激起清晰的回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突兀。身上的红裙是李依婷替她选的，说要张扬，要吸睛，要像黑夜里的火焰，把那藏在暗处的鬼魅引出来。丝绸面料紧贴着硅胶义乳的曲线，带来一种持续不断的、如同低烧般的闷热和束缚感。李凌波强迫自己去适应它，把这当日常装…虽然比起娱乐城那性感妆扮算不了什么，但一个完全是被逼，一个是“自愿”！现在更现自甘堕落的感觉！
“玲玲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好奇响起。
玲玲(李凌波)侧头，是张小凤。她个头矮小，一身桃红的紧身连衣裙，勾勒出少女的轮廓，脸上的妆依然带着浓厚的成熟感！那双漂亮的杏眼上下扫视着“王玲玲”，带着审视货物般的掂量，最终停留在她走路的姿态上，嘴角弯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嘲弄弧度。
“今天那么红，怕不是……嘿嘿，被哪个男人折腾狠了？”声音不算小，引得旁边几个同样梳妆打扮的女学员侧目望来，被张小凤这不合时宜的挑衅点燃了一丝窥探的火星子。
玲玲(李凌波)喉头一紧。张小凤那毫不掩饰的玩笑，却像针一样扎在他作为“李凌波”的男性自尊上。他下意识地想挺直腰杆，想用惯常冷硬的眼神回击——那眼神在过去的军事训练和卧底生涯里，足以让最油滑的罪犯心里发毛。
可他现在是“王玲玲”。
一个在众人眼中，尤其是那些潜在罪犯眼中，需要表现得柔弱、甚至轻浮的女人。
他硬生生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意和被冒犯的男性本能，扯动僵硬的嘴角，模仿着记忆里那些女人应对言语轻薄时的样子，肩膀微微内收，下巴略略低下，用一种刻意放缓、略显矫揉造作的语调回应：“小凤妹妹真会说笑，人家不过是新鞋子磨脚嘛。”他甚至学着扭了一下胯，“穿这么高的跟，好累人的嘞。”
这姿态，这语气，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肃静！”一个清亮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响起，瞬间压下了场内的丝丝议论。
舞蹈老师张彩凤站在场地中央，一身简洁的黑色连衣长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开空气中无形的浮尘。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不要乱传风言风语，跳舞，是我们精神粮食，也是生活技能，更是找回尊严的钥匙！要学，就要像个真正的舞者！打扮漂亮点并没有什么不好！”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女学员们身上，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审视：“我们是女人！跳的是交谊舞！让裙摆转起来！让姿态美起来！收起你们的畏缩和羞怯！连展现自己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新生？”
这话像一道鞭子，抽在那些心神不宁的女学员心上。她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面露窘迫。张彩凤的目光最后落在“王玲玲”身上，在她那身张扬的红裙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移开了。
舞厅顶灯的光线剥去了每个人的伪装。玲玲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认真地模仿着张彩凤的示范动作。挺胸，收腹，抬臂，旋转……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身上那些不属于他的“部件”。硅胶义乳在动作间带来沉重而怪异的下坠感，臀部的填充异物让他行走坐卧都如同负重行军。
“哼，穿得再骚，跳起来却像个木头桩子。”张小凤的嗤笑声从不远处飘来，带着刻意的不屑。
玲玲(李凌波)充耳不闻，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流进脖颈与硅胶义乳的粘合缝隙，带来一阵刺痒。心里却有个声音在低吼：木头桩子？李凌波曾是坦克部队最优秀的驾驶员，对庞大机械的操控精确到毫米！他努力回忆着过去训练中对身体协调性的极致要求，将注意力完全灌注在四肢的移动轨迹上。身体里那份属于军人的、对目标近乎偏执的专注力开始苏醒，压倒了“王玲玲”这个身份带来的别扭和生理不适。他一遍遍重复着基础的步法和旋转，最初生硬的肢体在单调的重复中，竟真的找到了一丝微弱的韵律感。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扬起，红色的弧线在灯光下闪过。
“哟，玲玲妹子，练得挺认真嘛！”一个带着明显愉悦和油腻腔调的声音响在背后。来人还没靠近，一股浓烈的古龙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已经扑面而来。
玲玲身体瞬间绷紧，颈后的汗毛乍起，如同被猛兽盯上般的警觉在神经末梢炸开。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迅速堆叠起属于“王玲玲”的、刻意带着几分怯懦和讨好的笑容。
“黄会长。”他微微低头，声音放得又轻又软。眼前正是县交谊舞协会副会长，人称“肥波”的黄大卫。他中等身材，体态已明显发福，一件紧身的枣红色衬衫包裹着圆润的肚子，领口刻意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粗短脖子上一条明晃晃的金链子。头发精心打理过，梳得油光水亮，五官原本还算端正，却被脸上过于圆润的轮廓和松弛的皮肉挤得有些模糊。那双眼睛不大，此刻正笑眯眯地弯着，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王玲玲”身上逡巡，从刻意修饰过的脸庞滑到被红裙勾勒得起伏有致的胸腰曲线，粘稠得如同劣质糖浆。
“甭叫会长，生分！叫大卫哥就行！”黄大卫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向前逼近一步。那浓烈的古龙水味几乎要把玲玲熏晕。他不容分说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玲玲的手腕——力道不小，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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