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纸里的棺材本
紫檀木匣子重重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盖子弹开。
匣子里那几页泛黄、脆弱、边缘带着虫蛀痕迹的破纸,如同濒死的蝴蝶翅膀,在灯光下微微震颤。
费小极瞬间魂飞魄散!
这可是他花了三十多万——虽然九爷的钱不心疼,但也是他费小极的脸面——外加在九爷面前演了半天“二百五”才弄回来的玩意儿!
“操!”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啥算计啥复仇都扔了,只剩下最原始的、对贵重物品损毁的肉疼,像个踩了电门的大马猴,四肢并用就扑了上去,“我的纸!我的棺材本啊!”
他手忙脚乱地去拢那些散落的书页,指尖都在哆嗦,粗糙的手指头差点把本就脆弱的纸角给捻碎了。
“小心!”旁边一直沉默如背景板的周教授(周沛然)比他动作更快,几乎是本能地低喝一声,干瘦的身子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先一步跪在了地毯上,戴着老花镜的双眼死死盯住其中一页散开的残卷背面,浑浊的眼球里爆射出两道锐利如鹰隼的精光!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甚至有点颤抖。
费小极的手僵在半空,被老头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唬住了。他顺着周教授死死盯住的目光看去——书页背面,那本该是一片空白的黄褐色纸张上,刚才被灯光斜斜一照,似乎…隐隐浮现出一条条极其细密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纹路?
费小极抱着那个差点摔散架的紫檀木匣子,像抱着亲爹的骨灰盒,一路心肝儿乱颤地被钟叔“送”出四季酒店。晚风一吹,那股子差点吓尿的劲儿才稍微缓过来点。
“操!妈的,差点玩脱了裤衩…”他偷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头瞅着匣子,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三十多万的“笑话”书页差点报销是一回事,“九爷问矿”那茬儿带来的致命寒意还在骨头缝里滋滋冒凉气儿。最后那句“得是能挖金子的料”像毒蛇的芯子,舔得他后脖颈子发麻。
料?老子是你爹的催命符!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回到他那间充斥着外卖盒和廉价烟味儿的小破公寓,费小极把紫檀木匣子往油腻腻的饭桌上一墩,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看着那破匣子,怎么看怎么像个烫手山芋。扔了?三十多万呢!虽然九爷的钱不当钱,但这“二百五”不能白当。留着?瞅着就憋气!
就在他琢磨着是拿这玩意儿垫桌脚还是塞床底的时候,他那部改装过的、能当板砖使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谁啊?大晚上让不让人睡觉了?”费小极没好气地接起来,故意把声音拖得又痞又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传来周沛然教授那特有的、带着点古板知识分子腔调的声音:“是我,周沛然。”
费小极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痞气瞬间收了大半,捏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哟!周老?您…您老有啥指示?是不是觉得我那三十多万花得忒冤,想给我退点?”他嘴上跑着火车,心里念头飞转:这老学究找我干啥?难道那破纸上真有名堂?
电话那边的周教授似乎被他这混不吝的话噎了一下,声音更严肃了:“费先生,关于你今晚拍下的那份古籍残卷…有些情况,需要当面跟你说清楚。事关重大,电话里不方便。”
“面谈?”费小极眼皮一跳,小混混的警惕性噌地就上来了,“周老,我这人胆小,您别吓唬我啊!啥事关重大?不就几张擦屁股都嫌硬的破纸吗?”他故意装傻充愣。
“费先生!”周教授语气加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我没跟你开玩笑!那份残卷…非同寻常!我在图书馆工作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如果你不想惹上大麻烦,明天上午十点,来学校古籍修复中心找我!记住,一个人来!”说完,不等费小极回应,电话啪地挂了。
“喂?喂?!操!老东西挂得倒快!”费小极对着忙音骂了一句,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非同寻常?诡异?大麻烦?
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着他。他想起晚宴上周教授那声低语,想起自己摔倒时老头那如同饿狼扑食般的敏捷,想起他死死盯住书页背面时眼中那狂热的光芒…
妈的,难道老子这傻逼真撞上邪门玩意儿了? 他心里犯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匣子上冰冷的紫檀木纹。三十多万买个“大麻烦”?这买卖听着比非洲挖矿还他妈刺激!
一股强烈的好奇,混杂着街头混混那种“撑死胆大的”赌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这东西,或许…真他妈值钱?或许…能咬九爷一口?
“干了!”费小极一拍油腻的饭桌,震得桌上的空可乐罐乱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子倒要看看,几张破纸能捅出啥幺蛾子!”
第二天上午,阳光挺好,费小极却感觉自己像个贼。他特意换了身洗得发白、看着更“底层”的旧t恤牛仔裤,把那紫檀木匣子用个破蛇皮袋胡乱一套,夹在胳肢窝底下,缩头缩脑地溜进了本市着名的大学校园。
古木参天,书香四溢的环境跟他格格不入。费小极感觉自己像一滴掉进清油里的污水,浑身不自在。那些抱着书本走过的学生,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收破烂的似的。
“看个屁!老子兜里揣着三十多万的破纸呢!”他恶狠狠地瞪着几个侧目的学生,心里骂着,脸上却挤出个卑微讨好的笑容,一路打听,七拐八绕总算摸到了那个偏僻得像个冷宫的古籍修复中心。
推开厚重的、带着陈旧木头和樟脑味儿的门,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尘埃。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堆满了散发着霉味的旧书旧纸,只有角落一张宽大的工作台上亮着一盏白惨惨的台灯。
周沛然教授正佝偻着背趴在台灯下,鼻梁上架着那副瓶底厚的眼镜,手里捏着个像镊子又像钩针的细长工具,神情专注得像个进行精密手术的外科医生。他面前的工作台上,赫然摊开放着费小极昨晚拍下的那几页古籍残卷!旁边还摆着些瓶瓶罐罐、放大镜、甚至还有一台看着就贼高级的显微镜。
“周老?”费小极压低嗓子喊了一声,跟做贼似的。
周教授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看到是费小极,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地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来了?快锁门!”
费小极被这气氛搞得也紧张起来,赶紧反手把门锁死。厚实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屋里只剩下他那粗重的呼吸和周教授略显急促的喘气声。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
“周…周老,您这阵仗…吓唬我呢?”费小极凑过去,眼神往台子上瞄。那几页破纸在专业灯光下看着更脆弱了,虫蛀的洞眼清晰可见。
“吓唬你?”周教授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干涩发红的眼睛,脸上是混合着极度困惑和一丝隐秘兴奋的复杂表情。他指着其中一页残卷的背面,示意费小极凑近看。“你自己看!仔细看!”
费小极把脸凑到台灯下,鼻子都快贴纸上了。那纸页背面黄褐一片,除了岁月留下的污渍,啥也没有。“看…看啥啊?啥也没有啊?您老别逗我了!”他一脸茫然。
“无知!”周教授低斥一声,语气带着点知识分子对文盲的恨铁不成钢。他拿起旁边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喷瓶,对着费小极看着空白的区域,极其小心、极其精准地喷了两下极其细密的水雾。
费小极瞪大了眼睛。
奇迹发生了!
在那层轻薄水雾的浸润下,原本空无一物的黄褐色纸面上,如同变戏法一般,竟缓缓浮现出密密麻麻、极其纤细、呈暗红褐色的线条和符号!这些线条弯弯曲曲,毫无规律,像是某种古老的、充满神秘意味的涂鸦,又像是精心编织的密码图谱!线条之间,还夹杂着一些极其微小的、类似蝌蚪文或楔形文字的怪异记号!
“我…我操!”费小极惊得差点咬到舌头,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着那诡异地显现出来的图案,手指都在哆嗦,“这…这他妈啥玩意儿?鬼画符?闹妖精了?”
“不是妖精,是机关!”周教授的声音低沉而激动,他拿起一个高倍放大镜递给费小极,“这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的、近乎失传的‘隐写秘术’!配方早已失传,据传是用几种特殊矿物和植物汁液调配,书写后干透则完全隐形,唯有遇特定的‘显影液’才会短暂重现!这显影液…恐怕就是某种特殊的植物汁液或花露,我也是翻遍古籍,靠一点残留痕迹配了个大概,才勉强让它显形!你看这里!”
他引导费小极透过放大镜,指向图案中心偏下的位置。
在那些密集扭曲的线条环绕下,赫然隐藏着几个极其微小、结构极其复杂的组合符号,像是一把把造型奇特的微型钥匙!而在钥匙符号的末端,则刻着一组同样微小、但异常清晰的数字坐标:
N 16°3012.6 E 102°0125.9
费小极盯着那坐标,完全看不懂。“这…这啥意思?藏宝图?金矿位置?”他脑子里瞬间冒出土匪分赃的念头。
“藏宝?哼!”周教授冷笑一声,重新戴上眼镜,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睿智和沉重,“这几页残卷,根据纸张质地、装裱手法和残留的只言片语判断,应该是明末一位参与过漕运或海事相关文书工作的底层吏员私下记载的杂录。这密码…不是藏宝图!”
他顿了顿,苍老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几把“钥匙”符号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这是锁!是开启某个潘多拉魔盒的锁!是记录某种见不得光、甚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交易凭证!”
费小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交…交易凭证?”他感觉嗓子有点发干。
“对!”周教授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历史的迷雾,死死盯住那诡异的密码,“这坐标指向的位置,我粗略查过,是一片远离航线的东南亚群岛海域,靠近古代海盗活跃区域!你再看看这图案的整体走势和这些记号…”他拿起一张白纸,用铅笔飞快地勾勒着,“这扭曲的线条,像不像某种航线的曲折?这些蝌蚪文,我曾在一些秘传的、关于海上走私和海盗分赃的暗语记录里见过类似的变体!还有这钥匙符号…这分明是多重加密的契约印记!”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直勾勾地盯着费小极,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人,在几百年前,用这种近乎失传的秘术,把一笔见不得光的交易,一笔可能涉及庞大财物或是…人命交割的契约,锁进了几张废纸里!为了保密,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让它看起来一文不值,随时可能被丢弃、湮灭!”
费小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想起九爷!想起他庞大的商业帝国!想起他那深不可测的背景!想起他轻描淡写提起非洲矿脉时眼底掠过的冰冷!
“过去某次敏感的海外交易…文物走私…资金转移…”
周教授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费小极!你知道这东西…如果真像我推测的那样,意味着什么吗?它可能是某个庞大黑暗历史的冰山一角!掌握它的人,要么用它掀翻巨轮,要么…被它碾成齑粉!”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密码图中间那几把复杂得令人眩晕的“钥匙”符号,“最可怕的是,这东西只是契约的一部分!你看这些钥匙!如此复杂精密的构造,绝非一两张纸上能画完的!我怀疑…这几页残卷,只是整套密码契约的其中一环!它必须有对应的另一半!或者另外几部分!就像拼图!只有集齐了,才能解开这把锁,知道契约的具体内容和指向!”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苍老的脸上带着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对未知的恐惧:“而且…这密码本身的构造…太古老,太诡异了!我搞了一辈子古籍文字,也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嵌套结构!它似乎融合了不止一种密码体系…甚至…掺杂了某些玄门阵图的布局!短时间…根本不可能破解!”
费小极抱着那冰冷的紫檀木匣子,感觉抱着的不再是几张破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药包!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看着灯下那诡秘浮现又缓缓褪去的暗红密码图,脑子里嗡嗡作响。
契约?钥匙?另一半?
九爷…他手上,会不会就有另一半?或者…这玩意儿就是他当年处理掉的“黑历史”的一部分?
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直觉,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毒蛇,昂起了头!
“周…周老…”费小极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您说…这东西…会不会…跟…跟嘉泰海外…有关系?”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深埋心底、带着血泪的名字抛了出来。
周教授猛地一震!他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费小极,镜片后的瞳孔急剧收缩!嘉泰海外!几年前那场轰动一时、最终被定性为矿难事故、实则疑点重重的地狱往事!无数矿工的血泪和冤魂!
“你…你怎么…”周教授的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这时——
“砰!砰!砰!”厚重的木门突然被拍响!声音沉闷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教授!在里面吗?保卫处!例行检查!开下门!”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费小极和周沛然教授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湿透了费小极的后背!
周教授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想去遮盖桌上那摊开的残卷和显影工具!
费小极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猛地看向怀中那沉重的紫檀木匣子,冰冷的木质棱角硌着他的肋骨,仿佛九爷那洞察一切的目光!
检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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