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引爆的码头
冷藏库的寒气还没散尽，外面警笛的尖啸已经撕碎了死寂，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刀捅进通道里。警察！大批警察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缓慢走出来！”扩音喇叭的怒吼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记者们像受惊的羊群，本能地就往门外涌，想抢拍第一手画面。
“操！”费小极脑子里的惊涛骇浪还没平息——阿芳！活生生的阿芳！就站在他眼前！那张布满污垢的脸，那双刻进他骨子里的眼睛！可她现在穿的是孤儿院的灰皮子制服！她夺了他的锤子，砸了他的手机，吼着那句“你想害死多少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像两条毒蛇，死死缠住了费小极的心脏。他下意识地就想抓阿芳的手腕：“阿芳！到底怎么回事？！你没死？！你怎么在这儿？！”
阿芳的反应却快得惊人！她猛地甩开费小极的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急迫！她没看费小极，反而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死死盯着冷藏库大门外！
费小极顺着她的目光猛地扭头。
大门外，警灯红光蓝光疯狂闪烁，切割着混乱的人影。就在警戒线外围，几个看热闹的本地居民稀疏地站着。其中那个佝偻着背、穿着洗得发白旧夹克的花白头发老头，身影如同鬼魅般扎眼！
阮父！小山的爹！阮氏梅的爹！
他侧着身子，背对着冷藏库方向，手里死死攥着一部老掉牙的翻盖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他那干枯的、布满老人斑的手指，正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频率，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戳按着手机键盘上的同一个区域——重拨键！
他不是在报警！他那样子，像是在绝望地、不顾一切地要联系什么人！或者说……要触发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进费小极混乱的脑海！阿芳那声充满无边恐惧的“你想害死多少人？！”瞬间有了恐怖的指向！不是说他费小极直播！是指阮父这个电话！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恐怖巨响，猛地从极远的地方穿透空气，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大地似乎都跟着微微震颤了一下！
冷藏库里所有人，包括正往外涌的记者和准备往里冲的警察，动作都瞬间僵住了！
声音的方向……东南方！临海港！
费小极和阿芳同时脸色剧变！阿芳眼中的恐惧瞬间化为死灰般的绝望，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费小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港口？！
几乎是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凄厉地划破城市上空！不是警笛！是更高亢、更尖锐、覆盖范围更广的巨大警报声！临海港重大事故应急警报！
“港口！港口那边！”有人失声尖叫。
“爆炸！肯定是爆炸！”
“快看手机！有没有消息！”
“信号！信号怎么断了？！”
冷藏库内外，手机信号瞬间变得极其微弱，甚至完全消失！电磁干扰！只有最原始的无线对讲机还能断断续续传出惊恐混乱的呼叫：
“……码头……北斗集团的‘海龙号’……剧烈爆炸……火光冲天……沉了……全沉了……”
“……船体自爆……碎片……铼矿……十吨……全沉海里了……”
“……封锁……辐射……疑似有危险品……”
断断续续的词语，像冰锥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北斗集团！”费小极瞳孔猛缩，浑身汗毛乍起！“铼矿？！十吨？自爆？！”他猛地扭头，看向大门外——阮父刚才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那个佝偻的身影，像一滴水蒸发在混乱的人潮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芳靠着冰冷的墙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混合着污垢流下：“完了……还是……迟了……”
费小极脑中瞬间炸开无数碎片！铜碑夹层里的行贿名单！政法委王某某！孤儿院的血清！阮父那疯狂重拨的电话！港口北斗集团的船自爆！十吨珍贵的铼矿沉海！
一条冰冷的线，带着无数倒刺，瞬间贯穿了所有碎片！
陈北斗！是陈北斗！他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直播暴露了铜碑夹层的惊天秘密！名单一旦公开，他和他背后的保护伞，必死无疑！阮父那个电话，就是最后的“保险丝”！引爆自己的走私船！毁灭铼矿这个价值连城的直接罪证！快刀斩乱麻，把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部沉入海底！死无对证！
“好狠！好绝！”费小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寒意混杂着暴怒直冲头顶。这他妈是壁虎断尾？这他妈是直接挥刀自宫！连根都他妈不要了！就为了掐灭那一点点燎原的火星！
警察已经冲了进来，冰冷的枪口指向所有人：“不许动！全部蹲下！双手抱头！”记者们的摄像机被粗暴地推开，场面一片混乱。
费小极和阿芳被几个警察按着蹲在地上。阿芳低着头，身体在制服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恐惧。费小极目光扫过那块倒塌的铜碑，夹层的破口处，文件袋的边缘在混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名单！那行贿名单！这是唯一能钉死陈北斗和他背后那些王八蛋的铁证！
“警官！看那边！那个夹层！里面有证据！”费小极扯着嗓子大喊，指向铜碑。
领头的一个中年刑警，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后来费小极知道他叫赵铁峰），立刻注意到了铜碑的异常。他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从破口处抽出几个文件袋。只看了一眼最上面那份标签，赵铁峰的额头青筋就猛然一跳！
“政法委王某某……九百五十万……”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冷藏库，“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得离开！技术队！立刻进来取证！重点保护这个铜碑！”
铜碑夹层里的文件袋被小心翼翼地逐一取出，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赵铁峰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铁青一片。这些名字和数字，每一个都足以在本地乃至更高层面掀起滔天巨浪！
就在这时，赵铁峰身上的海事专用对讲机响了起来，声音因为信号干扰有些失真，但内容却无比清晰：
“……打捞队报告……在‘海龙号’沉船核心区域……发现一个高强度钛合金保险箱……体积约半立方米……异常沉重……”
“……箱体表面有北斗集团标志……但……”
“……有辐射！重复！保险箱正在释放低剂量伽马辐射！盖革计数器一直在响！请指示！”
冷藏库里瞬间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辐射？！北斗集团的保险箱？！在自爆沉船的现场？！
赵铁峰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复杂。港口沉船自爆毁灭铼矿罪证，这里又挖出行贿名单，现在沉船里捞上来个带辐射的保险箱？！一环套着一环！这案子，已经彻底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命令打捞队！严密防护！原地待命！我亲自去码头现场！”赵铁峰的声音斩钉截铁。他迅速安排人手严密看守冷藏库现场和所有相关人员，尤其是费小极和阿芳。
费小极和阿芳被分开押上了不同的警车。警笛呼啸，一路向港口飞驰。费小极坐在后座，双手被铐着，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乱如麻。阿芳还活着！但她为什么在孤儿院？为什么阻止他？她到底知道多少？那个辐射箱子又是什么鬼？陈北斗这条老狗，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临海港东区三号码头，已经被彻底封锁。刺耳的警报声虽然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海腥味和一种说不出的、令人心悸的化学残留气息。巨大的探照灯将沉船区域附近的海面照得如同白昼。
一艘大型打捞船停在附近，周围还有几艘警戒的快艇。岸上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穿着防辐射服的工作人员紧张地忙碌着，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费小极被两个警察押着，跟在赵铁峰身后，靠近被重重警戒线围住的码头边缘。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刚刚被吊装上来的东西。
一个长方体形状的箱子，通体银灰色金属质感，棱角分明，冰冷而沉重。箱体表面布满了爆炸形成的凹痕和刮擦，但主体结构异常坚固，只在边角有些扭曲。箱体正面中央，一个北斗七星的集团徽标异常醒目。此刻，这个箱子被放置在码头空地上一个巨大的铅制隔离盘中。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旁边一个穿着臃肿白色防辐射服的技术员手里，拿着一个方盒子仪器——盖革-米勒计数器。那仪器顶端的红灯疯狂闪烁，发出急促、尖锐、连绵不绝的“嘀嘀嘀嘀嘀——！”的蜂鸣声！像垂死者的哀嚎，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辐射源确认……伽马射线……剂量处于低水平，但持续存在……源头锁定在箱体内部……”技术员的声音透过防护服的通讯器传来，闷闷的，带着一丝紧张。
赵铁峰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他戴上技术人员递过来的简易防护手套和面罩，走到铅盘边缘，仔细观察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箱子。
箱子没有明显的锁孔，像是一块密封的金属锭。一个技术员用仪器扫描后，指着一处略深的凹痕：“长官，这里！结构最薄弱点！疑似受到剧烈冲击，密封可能已经破坏！可以尝试从这里暴力开启！”
赵铁峰眼神一厉：“开！小心点！”
两个同样穿着防护服、体格健壮的警员，拿着专业的液压破拆钳上前。冰冷的钳口对准了那个凹痕处。
“嗤——嘎吱——”
液压装置发出沉闷的发力声，金属被强行撕裂、扭曲的声音极其刺耳！
费小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阿芳没被带到这里，她还在另一辆车上被严密看管。他看着那个狰狞的北斗七星标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陈北斗这老王八，到底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值当他用辐射来守着？！
“砰！”
一声闷响！钳口终于强行撕开了一道足够大的缝隙！
一名警员戴着厚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裂缝中，摸索着。几秒钟后，他用力一扯！
“哗啦！”一声，一块严重扭曲变形、但依然能看出是箱体侧板的金属板被硬生生掰开！露出了箱子内部！
围观的所有人，包括赵铁峰和后面的费小极，都下意识地探长了脖子。
里面没有堆满金条，也没有想象中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危险物品或者实验资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量填充缓冲用的、被海水浸泡后膨胀变形的高级防震泡沫材料。在泡沫材料的中心，被牢牢保护着的，是一个体积小了很多、但同样材质坚固的黑色金属内盒！
这个内盒保存得相对完好，表面除了水渍，几乎没有损伤。它的大小，就像一个结实的骨灰盒。
“还有一层？”赵铁峰的声音透着凝重。
技术员上前，仔细检查内盒。这次找到了一个精巧的机械密码锁。
“可以技术破解，但需要时间。”技术员报告。
赵铁峰看着那不断闪烁尖叫的盖革计数器，又看了看被封锁的海域和周围严阵以待的队伍，沉声道：“直接破开！优先保证安全！注意辐射！”
破拆再次开始。对付这个内盒容易了许多。液压钳轻松地剪断了锁扣。
“咔哒！”
内盒的盖子被一名警员小心翼翼地掀开。
一道微弱但诡异的幽蓝色光芒，瞬间从盒子内部泄露出来！伴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略带腥气的味道！
所有人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盒子内部，铺着一层厚厚的天鹅绒衬垫。天鹅绒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枚印章！
不是普通的公章。这印章通体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温润如玉的深紫色，材质非金非玉，在探照灯下流转着内敛而高贵的光泽。印章顶部雕刻着盘龙拱卫北斗七星的立体图案，栩栩如生，透着一股森严的权势感。印章的底部，清晰地刻着几个古朴厚重的篆体大字——
北斗集团董事长印！
陈北斗的私章！象征着他在北斗集团至高无上权力的印信！
“公章？！”费小极在后面差点叫出声，眼珠子瞪得溜圆。他妈的！搞这么大阵仗，又是自爆沉船又是辐射警告的，就为了藏这玩意儿？！这破章子丢了补一个不就行了？值当用命去保？！
赵铁峰显然也没料到是这个东西。他眉头紧锁，小心地拿起那枚紫色印章。入手温润沉重。他翻过来，仔细看着那篆刻的印文。没错，是陈北斗的董事长印！
盖革计数器还在尖叫，红灯闪烁的频率似乎更快了！辐射源头不是这个印章！
赵铁峰的目光迅速投向印章下方——那层厚厚的紫色天鹅绒垫子！
他放下印章，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捏起那块天鹅绒垫子的一角。垫子很厚，手感异常饱满。
他微微用力，将垫子整个提了起来。
垫子下方，赫然又是一层！
不是泡沫！
是几张被压得平平整整、折叠好的、打印在高级纸张上的文件！
赵铁峰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几张纸，在强光灯下展开。
最上面一页，顶部一行加粗的大字标题，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所有人的视线：
《特殊基因代孕服务合作协议书》
甲方：北斗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北斗集团全资子公司）
乙方：*（个人签名）
所有人的呼吸瞬间停滞！
赵铁峰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乙方签名栏！
那里是一个龙飞凤舞、带着强烈个人风格的手写签名——陈九坤！
九爷！陈北斗那个影子般的弟弟！那个表面上吃斋念佛、道貌岸然、号称“九爷”的陈九坤？！
更讽刺的是，在签名旁边，竟然还用蝇头小楷工整地写着两行字：
“福寿安康，善缘广结”
“陈九坤沐手敬签”
一边是见不得光的代孕合同，一边是道貌岸然的祈福落款！强烈的反差，透着令人作呕的虚伪！
费小极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操他妈的！装神弄鬼的老畜生！”他想起直播里那些孤儿身上的针眼，想起冷藏柜里那些血清样本！代孕？用谁代？！
赵铁峰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强压着翻江倒海的情绪，迅速翻到合同的下一页、再下一页。全是些复杂的法律条款和费用细节。直到他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附录页！
附录页的标题是：
《特殊基因提供方筛选标准及补充条款》
赵铁峰的目光往下扫，几行冰冷的黑色打印体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入他的眼底：
“……为确保基因样本的纯净度与特定环境适应性潜能，代孕母体需满足以下核心标准：”
“1. 年龄：6-12周岁（最佳窗口期）；”
“2. 身体状况：无明显遗传病史，未接受过大规模疫苗接种；”
“3. 来源地：……稀土矿床辐射背景值稳定区域（优先考虑矿区周边适龄女童，其对特殊矿物质代谢具有潜在优势适应性）……”
“6-12周岁女童……”
“矿区……”
“稀土矿？！”
赵铁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拿着文件的双手冰冷僵硬！他终于明白那个盖革计数器为什么对着空箱子还在尖叫了！辐射源根本不是箱子本身！是这个合同！是这份合同里所指向的那个血淋淋的“来源地”！是那些被刻意筛选出来的、生活在稀土矿区周边的、年仅6到12岁的女童！
“畜生！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赵铁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杀意！他终于明白孤儿院里那些被抽血的女童是为什么了！代孕？！不！这他妈是活体基因库！是定向筛选的“特殊母体”！
费小极在后面看得目眦欲裂！那些文字像烧红的铁水浇进他的脑子！
“稀土矿区…女童…适龄…矿区……”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突然，他猛地想起了阿芳！阿芳家！阿芳那个在偏远山区的老家！
去年阿芳替他挡刀前，曾红着眼跟他提过一嘴老家的事：“……老家后山……前几年被勘探出有稀土……外面来了大公司……挖山……偷排……村里好几个小丫头……莫名其妙就没了……报了警……说是走丢了……谁信啊！……”
当时费小极只顾着寻思怎么坑蒙拐骗搞钱，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这些冰冷的文字和阿芳那句绝望的哭诉，瞬间在他脑海里狠狠撞在了一起！如同晴天霹雳！
稀土矿区！失踪女童！代孕合同筛选标准！
阿芳！她出现在孤儿院！穿着工作服！她死而复生！她阻止自己！她看着阮父打电话时的绝望！
一切都有了指向！一个比孤儿院抽血、比铼矿走私、比行贿名单更加黑暗、更加灭绝人性的恐怖真相，如同深渊巨口，在费小极眼前轰然洞开！
就在这时，一阵海风猛地卷过码头，吹得赵铁峰手上的合同纸张哗哗作响。其中一张附录页被风卷起一角，在强光灯下，一个之前被折叠挡住的小字备注，清晰地显露出来：
（注：首批筛选目标区域参考：xx省xx市大尖山稀土矿区周边村落——项目代号：“摇篮”）
“大尖山！”费小极看得真切，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阿芳的老家，就叫大尖村！就在大尖山脚下！
“阿芳……”费小极失神地喃喃自语，巨大的寒意和愤怒让他浑身冰凉。
赵铁峰也看到了那个备注，他猛地合上合同，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对着通讯器发出炸雷般的怒吼：“控制所有北斗集团高层！立刻！马上！给我把陈北斗和陈九坤挖出来！封锁大尖山矿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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