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桃枝的嫩芽上，东宫后园的桃花已开得热闹。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风一吹，便有细碎的花雨落下，铺在青石小径上，成了一条浅浅的“桃蹊”。林晚晴跟着李宸走进园中时，正见两个小太监在树下摆弄纸鸢，竹骨糊着素色绢布，还未描上纹样。
“昨日听你说幼时爱放风筝，便让人做了两个，想着今日风好，正好试试。”李宸指着那两架纸鸢，眼底带着笑意，“绢布是特意选的软料，飞得稳，也不容易破。”林晚晴走上前，指尖触到微凉的绢布，忽然想起儿时在江南，父亲总带着她在桃树下放风筝，纸鸢飞得老高，线轴在手中转得发烫，那时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放风筝？”林晚晴转头问。李宸拿起一支狼毫笔，蘸了调好的藤黄颜料：“上次说江南旧事时，你提过一句‘春日放纸鸢，能把晦气都放走’，我便记下来了。”他说着，在其中一架纸鸢上画起了梅枝——几笔勾勒出苍劲的枝干，再点上鹅黄的花苞，正是腊梅园里那株最老的腊梅模样。
林晚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也拿起一支笔，在另一架纸鸢上绣起了桃花。她取来浅粉丝线，用平针绣出层层叠叠的花瓣，又用深粉线勾出花萼，指尖翻飞间，一朵鲜活的桃花便落在了绢布上。“从前母亲说，纸鸢上绣上花，能引来春神，保佑一年顺遂。”她轻声说着，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两人一个画、一个绣，日头渐渐升高时，两架纸鸢已变得格外雅致——一架梅枝横斜，一架桃花灼灼。李宸牵着林晚晴走到园中空地，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线轴，将绣着桃花的纸鸢递到她手中：“你来放，我帮你举着。”
林晚晴握着线轴，看着李宸将纸鸢高高举起。风恰好吹来，她轻轻放线，纸鸢便乘着风缓缓升空，粉色的桃花在蓝天下格外显眼。她拽着线轴往前跑，裙摆扫过地上的花瓣，笑声随着纸鸢一起飘向空中。李宸跟在她身后，举着另一架梅枝纸鸢，见她跑得欢快，眼底的笑意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暖。
“再放线，能飞得更高些！”李宸高声喊道。林晚晴依言将线轴再放长些，桃花纸鸢果然越飞越高，几乎要融进蓝天里。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宸，见他也将梅枝纸鸢放了起来，两架纸鸢在天上遥遥相对，梅与桃相映，竟像是一幅会动的春日图。
“你看，它们飞得好高！”林晚晴笑着挥手，阳光洒在她脸上，映得眼眸亮晶晶的。李宸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握着一个线轴，指尖相触，暖意便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幼时父亲说，纸鸢飞得越高，许下的心愿就越容易实现。”林晚晴轻声说，目光望着天上的纸鸢，“我刚才许了愿，想和殿下一起，看遍岁岁春日的花。”
李宸握紧她的手，声音郑重而温柔：“我的心愿，和你一样。”他转头看向她，眼底满是认真，“晚晴，往后每一个春日，我都陪你放纸鸢、赏桃花；每一个冬日，都陪你赏腊梅、写诗句。我想让你的每一个心愿，都能随纸鸢一起，落在我们往后的日子里。”
林晚晴靠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桃花的清香与他身上的墨香，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曾以为，失去父亲、离开李昭后，自己再也不会有这样纯粹的欢喜，可李宸却用点点滴滴的陪伴，让她重新拾起了儿时的快乐，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她轻声道：“殿下，有您在，我的心愿都会实现的。”
两人握着线轴站在桃树下，看着天上的纸鸢随风轻摆，直到日头偏西，风渐渐小了，才慢慢收线。李宸将两架纸鸢小心叠好，递给林晚晴：“带回暖阁吧，往后春日，我们还能再放。”林晚晴接过纸鸢，指尖触到绢布上的梅与桃，忽然觉得，这两架纸鸢，便像是他们的心意，牢牢系在了一起。
走回回廊时，宫女提着食盒迎上来：“殿下，姑娘，御膳房做了桃花羹，说是用园里刚摘的桃花做的，还热着呢。”食盒打开，清甜的香气漫开，浅粉色的羹汤里浮着细碎的桃花瓣。李宸舀起一勺递到林晚晴唇边：“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温热的羹汤滑入喉咙，带着桃花的清香与冰糖的甜，恰好驱散了放风筝时的轻寒。林晚晴笑着点头：“很好吃，比江南的桃花糕还要清甜。”李宸见她喜欢，便将整碗都递到她手中：“慢些吃，不够还有。”
两人坐在廊下的石凳上，共享一碗桃花羹，看着夕阳将天边染成浅粉，与园中的桃花相映成趣。林晚晴忽然明白，最好的岁月，从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像此刻这样——有春风，有桃花，有纸鸢，有身边的人，将寻常的日子，过成了心底最温暖的模样。
而王府的书房里，李昭正对着一幅未完成的桃花图发呆。内侍来报，说东宫后园里，李宸与林晚晴一同放纸鸢、吃桃花羹，纸鸢上还画了梅与桃，说是要“岁岁相伴”。李昭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画笔，指节泛白，墨汁滴落在宣纸上，将那抹未画完的桃色染得一塌糊涂。他望着窗外空荡荡的庭院，终于清楚地知道，那个曾愿意陪他看遍春花的姑娘，早已不在他的世界里了。
暮色渐浓时，李宸牵着林晚晴的手，慢慢走回暖阁。手中的纸鸢还带着春日的风意，心口的暖意却比春日更甚。林晚晴抬头看向李宸，眼底满是笑意：“殿下，明年春日，我们去江南放纸鸢好不好？听说江南的春日，有漫山的桃花，还有会唱歌的黄鹂。”
李宸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应道：“好，明年春日，我们去江南。不仅明年，往后每一年，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做。”
春风吹过，带来最后一阵桃花的香气。林晚晴靠在李宸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便是她此生最安稳的归宿——有良人相伴，有岁月可依，有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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