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前夜,月已近乎圆满,清冷的光辉洒落,却无法驱散弥漫在镜湖北部鬼哭礁区域的森然寒意。白日里,最后一支伪装成渔船的侦查小队悄然撤回,带回了确认无误的消息——鬼哭礁那片凶险水域之下,确有异常动静!水下眼洞附近发现了新的踩踏痕迹和物品拖拽的印记,甚至隐约听到了洞内传来的、不同于风浪与水声的金铁交鸣与模糊人语!
“蛟眼”之地,确凿无疑!敌人,已然先一步入场布置!
最后的疑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紧绷。
夜幕彻底笼罩镜湖。今夜无风,湖面却仿佛凝结着一层无形的冰,死寂得可怕。连惯常的夜枭啼鸣与虫豸窸窣声都消失无踪,仿佛万物都感知到了那潜伏的杀机,屏息等待着血腥时刻的降临。
陆明渊立于一艘经过精心伪装、潜藏于大片枯萎芦苇荡中的指挥船头,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面无表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幽暗波光的、礁石嶙峋的水域——鬼哭礁。
在他的身后,水下,岸边,礁石缝隙间,一张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已然悄无声息地张开。
精通水性的衙役口衔芦管,身覆水草,如同真正的浮木般悄无声息地漂浮在关键水道附近的水面下,他们的任务是在第一时间发出敌人进入的信号,并截断其最便捷的退路。
数条小巧灵便的快舟满载着弓弩手,隐匿在扭曲诡异的礁石群阴影之中,弩箭已上弦,淬毒的箭镞在月光下不起一丝寒芒,却散发着致命的杀意。
岸边的乱石滩后,茂密的灌木丛中,埋伏着由张龙赵虎带领的主力刀手,他们屏息凝神,兵刃出鞘半寸,只待一声令下,便如猛虎出闸,扑向任何试图登岸或从水下洞口逃出的敌人。
更远处的水域,还有两艘稍大的船只作为机动策应,由雷震的心腹带领,随时准备封堵更大的缺口或追击逃窜之敌。
而雷震本人,则被陆明渊强令留在了相对安全的指挥船上,负责全局联络与策应。他虽然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亲自提刀冲杀,但也明白自己重伤未愈,强行上前反而可能成为累赘,只得死死盯着湖面,通过手下传递的灯火信号,掌控着各方伏兵的动静。
沈清漪带着她的医疗小队,在距离埋伏圈稍远、相对隐蔽的一处背风小湾里准备了临时救护点。各种金疮药、解毒散、绷带都已备齐,甚至还有几副担架。她安静地擦拭着银针,清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不时担忧地望向前方那片杀机四伏的黑暗水域。
所有人员,均已就位。
所有布置,皆已完备。
弓已拉满,箭在弦上。
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
等待那条自以为得计的大鱼,游进这精心准备的瓮中。
时间在极致的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冰冷的露水渐渐浸湿了埋伏者的衣襟,蚊虫叮咬着裸露的皮肤,但没有人动弹分毫。只有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内沉重擂动的声音。
紧张的气氛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越来越紧,几乎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陆明渊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蛟眼”洞口的方向。他的大脑异常冷静,如同冰封的湖面,下面却翻涌着各种可能的情境推演。对手的实力、可能出现的意外、突发状况的应对…一切都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他知道,这一战,关乎的不仅仅是剿灭一股匪徒,更是要揭开那笼罩在靖州上空的巨大黑幕,斩断那只伸向邪异力量的幕后黑手!只能胜,不能败!
偶尔,有细微的水声传来,埋伏者的神经便骤然绷紧,但很快发现那只是鱼儿跃出水面或枯枝掉落湖中,旋即又恢复死寂。这种一次次的虚惊,反而更加磨砺着众人的神经。
月光缓缓移动,渐渐升上中天。子时将近。
空气中的寒意似乎更重了,那不是单纯的寒冷,而是一种阴森刺骨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邪异气息,正从那“蛟眼”水洞深处隐隐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
一直全神贯注盯着水面的陆明渊,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那“蛟眼”水洞的方向,原本漆黑的水面下,忽然亮起了几点幽绿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火光,更像是某种会发光的苔藓或矿石,幽幽闪烁,诡谲莫名!
它们如同鬼火般,排成一种特定的序列,缓缓向着洞外移动!
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自然形成的划水声,透过死寂的夜色,清晰地传入了埋伏者的耳中!
来了!
所有人精神大振,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弩机,目光死死锁定那片幽光移动的方向!
陆明渊缓缓举起了右手,做出了一个“准备”的手势。
命令通过极其细微的灯火信号,瞬间传递至每一处埋伏点。
那张巨大的网,悄然调整着角度,露出了最锋利的獠牙。
请君入瓮。
时机,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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