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从最深、最冰冷的海底艰难上浮。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头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颅骨内反复穿刺。浓烈而陌生的消毒水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刺激着混沌的感官。
“呃…”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从林岚干涩的喉咙里逸出。她费力地想要抬起沉重的眼皮,那感觉如同被胶水黏住。
“岚岚?岚岚!你听得到吗?岚岚!”一个熟悉到灵魂深处、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变调的男性嗓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浓重的哽咽,在她耳边急促地响起。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力道大得甚至有些发疼。
这声音…是沈砚!是他!他还活着!巨大的安心感瞬间冲淡了些许痛苦。林岚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嗡——
刺目的、惨白的光芒瞬间刺入瞳孔,让她眼前一片模糊的白茫,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下意识地又想闭上眼。
“别怕!别怕!岚岚!是我!看着我!你看着我!”那个声音激动得发颤,带着哭腔,急切地呼唤着,紧握她的手微微摇晃着,试图让她聚焦。
林岚强忍着眩晕和刺痛,再次努力睁开眼。视野花了很久才勉强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一片惨白的天花板,上面嵌着发出刺眼光芒的方形灯管(白炽灯)。旁边,一个方形的、闪烁着红绿光点的机器(心电监护仪)正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嘀…”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道。
这不是静园!不是铺满红绸的婚礼现场!这是哪里?!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转动眼球,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张脸,近在咫尺。
那张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几乎…几乎与沈砚一模一样!只是皮肤少了些古铜色,更显白皙,眉宇间少了些战场淬炼出的沉毅,多了几分书卷气的清隽,以及此刻无法掩饰的憔悴、狂喜和…泪水?
泪水正不断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滚落,滑过他带着青胡茬的下颌。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激动。
“岚岚!岚岚!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看看我!是我!沈言!你认得我吗?岚岚!”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满是泪痕的脸上,声音嘶哑哽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等到了!我真的等到你醒了!”
林岚彻底懵了。巨大的头痛让她思维一片混乱。
沈言?他不是沈砚?可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如此相似?只是更…更现代一些?少了那份古韵?
“沈…砚?”她下意识地、疑惑地、虚弱地吐出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是我!是我!岚岚!”沈言听到她的声音,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是沈言!你的同事!你的…你的朋友!你记得吗?法医中心的沈言!我们在同一个科室!”他急切地解释着,生怕她认不出自己。
法医中心?同事?沈言?
这些词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混乱的脑海,激起陌生的涟漪。林岚茫然地看着他,又艰难地转动眼珠,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冰冷的金属床栏、透明的输液管连接着手背、墙壁是…淡蓝色的?床头柜上…似乎有一盆蔫蔫的绿萝?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照进来,在仪器外壳上投下刺眼的光斑…
这一切…为什么如此熟悉?!这分明就是她噩梦中那个“白色的房间”!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这…是哪里?”她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疼痛和脑袋的炸裂,“我…不是在静园…不是在婚礼上…沈砚呢?红盖头…团扇…他接住我了…”她的思绪混乱地跳跃着,试图抓住婚礼最后时刻的记忆——那刺目的白光,那撕心裂肺的头痛,沈砚惊骇欲绝的脸和他绝望的嘶喊…
“岚岚!岚岚你看着我!”沈言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他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安抚和担忧,“这里是一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你昏迷了!从实验室事故到现在,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年!没有什么静园!没有什么婚礼!没有什么沈砚!那都是梦!是你在昏迷中做的梦!你现在醒了!真的醒了!这里是现实!我是沈言!我在这里!别怕!”
“医院…昏迷…三年…梦?”林岚喃喃地重复着这些词,每一个都像重锤砸在她的认知上。她看着沈言那张酷似沈砚、却挂着现代人泪水的脸,感受着他手掌真实的温度,再看着周围冰冷而“熟悉”的仪器和环境…
一股强烈的、撕裂般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伴随着更加剧烈的头痛。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混淆。
“不…不可能…”她虚弱地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恐惧、迷茫和一种巨大的失落,“那不是梦…那么真实…沈砚…他说要娶我的…陛下赐婚…凤冠霞帔…”她语无伦次,仿佛陷入了谵妄,“我的头…好痛…像要裂开了…沈砚…救我…”
“岚岚!看着我!我是沈言!我就在你身边!医生!医生她醒了!快来人啊!”沈言看着她痛苦迷茫的样子,心如刀绞,一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试图安抚,一边扭头朝着门外嘶声大喊,声音里充满了急切和恐慌。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推门声响起,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迅速围拢到床边。刺眼的手电光检查着她的瞳孔,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各种仪器被快速操作着发出更密集的声响。
“林岚?林岚能听到我说话吗?知道这是几吗?”一个冷静的女声问道,在她眼前竖起两根手指。
林岚被这突如其来的检查和强光刺激得更加混乱和不适。她本能地想躲闪,想寻找那个穿着绯色婚服、会温柔安抚她的身影。
视线穿过忙碌的白大褂缝隙,她只看到沈言焦急担忧、布满泪痕的脸。那张脸,那么像沈砚,却又如此陌生地存在于这个冰冷、苍白、滴滴作响的“现实”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边的恐惧彻底吞噬了她。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仿佛要将自己重新缩回那个有沈砚、有静园、有未完成婚礼的“梦境”中去。
“沈…砚…”在意识再次模糊的边缘,她无意识地、痛苦地低唤着那个名字,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唤。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唐案奇录:法医娇娘与铁面县令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