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汉朝的皇帝,多数人先想到的是斩蛇起义的刘邦,或是北击匈奴的汉武帝,再不济也是开创“光武中兴”的刘秀。这些名字如星辰般挂在历史的夜空,亮得扎眼。可在他们之后,东汉的朝堂上还坐着一位少年天子——汉和帝刘肇。他九岁穿上龙袍时,满朝文武只当他是窦太后手里的傀儡;谁也没料到,五年后,这个刚及豆蔻的少年,会凭着一手精妙的权谋,硬生生从权倾朝野的外戚手里,把大汉的江山攥回自己掌心。
他的故事,藏着东汉最惊险的权力博弈,也藏着一个被“短命”耽误的治世蓝图。若不是三十岁便匆匆离世,或许“汉武雄风”之后,东汉还能再添一段属于刘肇的传奇。
要讲刘肇的故事,得先说说汉朝的“皇帝制度”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他能登基、能夺权,都绕不开这套规矩的底色。
秦始皇是第一个喊出“皇帝”二字的人,可秦朝的“皇帝制度”就像刚栽下的小树苗,根浅叶疏。那会儿的皇族,虽说顶着“天子”的名头,心里却总发虚——毕竟之前没这规矩,谁也不知道怎么当才算合格。就拿秦二世来说,赵高几句谗言就能把他哄得晕头转向,说到底,还是没摸透“皇帝”这两个字背后的分量。
可到了汉朝,情况就不一样了。从刘邦到汉武帝,几代人摸着石头过河,硬是把秦朝那套嫩生生的制度,打磨成了根深蒂固的规矩。刘邦是个亭长出身,刘秀更是耕读为生的平民,这俩“草根皇帝”用自己的经历证明:汉朝的皇位,不单单看血脉,更看谁能扛起天下。也正因如此,汉朝的皇帝们比秦朝的后辈多了份底气,朝堂上的规矩也越来越扎实——这就给后来的刘肇埋下了伏笔:即便他是个孩子,“皇帝”这个身份本身,就自带了不容小觑的号召力。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汉朝的皇帝们也逃不开一个魔咒:短寿。汉章帝刘炟,也就是刘肇的父亲,三十一岁就撒手人寰。皇帝一死,最头疼的就是皇位继承。那会儿的刘肇,本没资格坐上龙椅——他的母亲梁贵人出身低微,在后宫里没什么靠山,而他上面还有几个年长的皇子。可命运的转折,偏偏落在了窦皇后身上。
窦皇后是汉章帝的正妻,却一直没生下儿子。后宫里没儿子,就像手里没砝码,等皇帝百年之后,别说当皇太后,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她盯着后宫里的皇子们,一眼就看中了刘肇——这孩子年纪小,母亲又势单力薄,好控制。于是,窦皇后动了手脚:先是设计诬陷梁贵人,把她逼得自尽,再以“养母”的身份,把刘肇接到自己身边。
汉章帝一死,窦皇后立刻以“皇太后”的身份主持大局,力排众议把九岁的刘肇推上皇位。那一刻,朝堂上下都心知肚明:龙椅上坐的是刘氏子弟,可真正说了算的,是帘后的窦太后。
这在汉朝不算新鲜事。皇帝早逝、幼主登基,要么是外戚当“摄政王”,要么是皇太后垂帘听政,刘肇不过是又一个“傀儡皇帝”的代名词。窦太后也没客气,刚稳住局面,就开始给自己的家族安插人手:哥哥窦宪当大将军,掌握全国兵权;弟弟窦笃、窦景、窦瑰分别担任侍中、卫尉,把皇宫的守卫、皇帝的起居全攥在手里。
短短几年,窦氏一族就像藤蔓一样,顺着东汉的朝堂爬满了各个角落。尚书台是发布政令的核心,官员是窦家的人;禁军是保护皇宫的屏障,将领是窦家的亲信;就连地方上的刺史、太守,也有一大半是窦宪提拔的门生故吏。那会儿的汉朝,龙旗上还绣着“刘”字,可骨子里早就被“窦”家的影子浸透了。
有忠心的大臣看不下去。司徒袁安就是其中一个,他好几次在朝堂上跟窦太后据理力争,说窦家权力太大,迟早要出乱子。可窦太后根本不搭理他,反而借着各种由头打压:袁安举荐的官员,一律驳回;袁安的门生故吏,挨个被调往偏远地方。还有个叫郅寿的尚书仆射,直接上书骂窦宪“专权跋扈,堪比王莽”,结果被窦太后安了个“大不敬”的罪名,逼得在狱中自尽。
这样的事,五年里发生了三四回。每次都有大臣冒着杀头的风险进谏,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窦太后的权势,就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铁板,压得满朝文武喘不过气。谁也没注意到,龙椅上那个原本沉默寡言的少年,正悄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刘肇九岁登基时,或许真的不懂什么叫“权力”。他只知道每天要对着窦太后磕头问安,要听窦宪等人的安排处理朝政,就连身边的太监,都是窦太后派来的眼线。可随着年纪渐长,尤其是到了十四岁,这个在皇宫里长大的少年,早就比同龄人多了份敏锐。
他开始察觉不对劲:每次他想问问地方灾情,窦宪的亲信就会抢先回话,说“百姓安居乐业,陛下无需挂心”;每次他想召见某个大臣,太监就会推脱“那位大人近日抱病,不便入宫”。有一次,他偶然听到宫女议论,说窦景在京城强抢民女,把百姓的店铺砸了个稀烂,却没人敢管——因为窦景是窦太后的弟弟,是“国舅爷”。
那一刻,刘肇心里清楚了:自己这个皇帝,不过是个摆样子的木偶。窦家的人,早就把大汉的天下当成了自家的产业。
可他没声张。他知道,现在跟窦家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窦宪手里握着兵权,京城的禁军全是窦家的人,朝堂上更是没几个敢跟他站在一边的。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身边几个不起眼的人——宦官。
那会儿的宦官,地位很低,说白了就是伺候皇帝起居的奴才。窦家的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觉得这些人翻不起什么浪花。可刘肇偏偏看中了这一点:正因为宦官不起眼,窦家才不会提防;也正因为宦官天天待在他身边,才能传递消息而不被察觉。
在这些宦官里,有个叫郑众的,为人沉稳,心思缜密。刘肇悄悄把他拉到身边,趁着给窦太后请安的间隙,或是深夜批阅奏章的时候,跟他密谋。两人说话时,总要先看看窗外有没有人影,连声音都压得像蚊子叫——毕竟,宫里到处都是窦太后的耳目,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先剪去窦宪的“翅膀”,再收拾窦宪本人。
窦宪那会儿正在凉州驻军,名义上是防备匈奴,实际上是手握重兵,遥控朝堂。他在京城的亲信,主要是卫尉窦笃、执金吾窦景,还有尚书台的几个官员。刘肇和郑众商量:先从尚书台下手,因为这里是发布政令的关键,只要把窦家的人从尚书台赶走,就能暂时切断窦宪和京城的联系。
可怎么动手?直接下旨罢免?不行,窦太后肯定会阻拦。刘肇想了个办法:借着“祭祀宗庙”的名义,召窦笃、窦景等人入宫。祭祀是大事,谁也不敢推脱。等窦笃他们进了宫,刘肇立刻让郑众带着预先安排好的禁军(这些禁军是他悄悄从京城外调进来的,全是跟窦家没瓜葛的士兵),把宫门一关,宣布“奉皇帝旨意,收押窦氏亲信”。
窦笃、窦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士兵按在了地上。尚书台里的窦家官员,也被郑众派去的人一锅端了。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出一点声响——等窦太后收到消息时,京城的窦氏亲信已经全被控制住了。
接下来就是对付窦宪。刘肇知道,窦宪手里有兵,不能硬来。他先下了一道圣旨,说“匈奴蠢蠢欲动,大将军劳苦功高,朕召你回京,商议军机大事”。窦宪接到圣旨,没多想——毕竟京城的亲信全是自己人,他觉得皇帝还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孩子。
等窦宪带着少量随从回到京城,刚进城门,刘肇就下了第二道圣旨: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绶,改封他为“冠军侯”,让他回自己的封地养老。窦宪这才慌了神,想派人联系旧部,可京城已经被刘肇牢牢控制,连一封书信都送不出去。他看着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发现:这个孩子,早就不是他印象里的傀儡了。
有人劝刘肇,干脆把窦宪杀了,以绝后患。刘肇摇了摇头——窦宪是窦太后的哥哥,要是杀了他,窦太后那边不好交代,而且刚夺权就杀外戚,容易引起朝堂动荡。他留了窦宪一条命,却派人死死盯着他的封地。没过多久,窦宪知道自己再无翻身之日,干脆自杀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权力斗争,就这么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平定了。从召窦宪回京,到收押亲信,再到逼死窦宪,前后不过半个月。满朝文武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九岁登基的孩子,原来是个藏得极深的政治天才。
夺权之后的刘肇,才算真正开始了自己的统治。他没像其他皇帝那样,夺权后就沉迷享乐,反而比以前更忙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批阅奏章,中午只简单吃点东西,下午要么召见大臣,要么跟郑众等人商量朝政,常常忙到深夜。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吏治。窦家掌权时,提拔官员全看关系,不管能力。刘肇上台后,立刻下旨:各地官员,凡是窦家提拔的,一律重新考核;考核不合格的,直接罢免。他还亲自挑选了一批贤臣,比如尚书仆射郅寿的儿子郅恽,因为父亲被窦家害死,为人正直,刘肇就把他召到京城,让他负责监察百官;还有南阳人张衡,那会儿虽然年轻,却已经显露才华,刘肇也破格提拔他做了郎中,后来张衡发明地动仪,背后也有刘肇的支持。
他对官员的要求很严,却对百姓格外宽厚。东汉的百姓,那会儿要承担不少赋税,还要服徭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刘肇听说后,下了一道让所有人意外的圣旨:开放皇家的果园和苑囿,让百姓进去耕种、采摘,不用交一分钱赋税。
皇家果园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的私人财产,里面种着各地进贡的水果,养着珍稀的鸟兽,平时连大臣都不让进。刘肇却把它给了百姓——百姓们高兴坏了,每天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去果园,既能种庄稼,又能摘果子换钱。有大臣劝他:“皇家园林是陛下的体面,给百姓用,会不会有失威严?”刘肇笑着说:“百姓吃饱穿暖,才是大汉的体面。”
除了开放果园,刘肇还特别重视冤案。窦家掌权时,不少忠臣被诬陷下狱,还有百姓因为得罪窦家的人,被随便安个罪名关进大牢。刘肇下旨,让各地官员重新审理所有在押的囚犯,凡是证据不足的,一律释放;凡是被窦家诬陷的,不仅要释放,还要给补偿。有个叫王望的百姓,因为不肯把家里的良田卖给窦景,被诬陷“偷盗官粮”,关了三年。刘肇亲自过问这个案子,不仅放了王望,还让窦家把强占的良田还给了他。
在军事上,刘肇也没含糊。窦宪虽然专权,但确实会打仗,之前北击匈奴,打了不少胜仗。刘肇夺权后,没有因为窦宪的过错就否定他的军事策略,反而继续重用窦宪手下的得力将领,比如耿夔。公元91年,匈奴再次入侵西域,刘肇派耿夔率军出征,不仅击退了匈奴,还收复了西域的伊吾卢等地,重新设置了西域都护府。这一下,东汉的疆域不仅没缩小,反而比以前更稳固了。
那段时间的东汉,朝堂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边疆稳定——史书记载,这一时期“百姓殷富,四夷宾服”,被称为“永元之隆”。要是刘肇能活得长一点,说不定“永元之隆”能赶上“文景之治”,甚至“光武中兴”。
可命运偏偏给这个少年天子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公元105年,刘肇病倒了——那会儿他才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太医们束手无策,折腾了几天,刘肇还是没能挺过来。他死的时候,太子刘隆才刚满百天,连话都不会说。
刘肇一死,东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百天的太子登基,又是外戚掌权的局面——这次是邓太后和邓氏家族。之后的东汉皇帝,要么年幼,要么短命,外戚和宦官轮流专权,朝堂越来越乱,最终走向了灭亡。
后人提起东汉,很少有人会想起刘肇。他不像刘邦那样开创王朝,不像汉武帝那样开疆拓土,也不像刘秀那样复兴汉室。他就像一颗流星,在东汉的夜空里亮了一下,又很快消失了。可只要翻开史书,看看他九岁登基时的隐忍,十四岁夺权时的果断,亲政后对百姓的体恤,就会发现:这个被历史低估的少年天子,其实藏着东汉最惊艳的政治才华。
要是他能多活二十年,会不会把“永元之隆”延续下去?会不会阻止外戚和宦官专权的悲剧?没人知道答案。但至少,他用自己短暂的一生证明了:即便是在权力倾轧的朝堂上,即便是从傀儡做起,一个有才华、有仁心的君主,依然能在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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