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只持续了一秒。
“这样下去不行！”凯撒的声音在通讯中果断响起，“它的力量在水中没有衰减，我们的消耗太大了！必须前进！”
就在此时，他们来时的那条街道尽头，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开始缓缓关闭，发出沉重悠长的摩擦声，搅动着整个水域。
“门在关！我们必须在它关上前冲过去！”凯撒吼道。
楚子航没有回应，但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猛地转身，在江水中划出一道弧线，向着那扇正在关闭的巨门冲去。他身上的烈焰因为快速移动，在水中拉出一条长长的、沸腾的轨迹，为后面的人照亮了道路。
龙王亲卫死侍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它舍弃了眼前的凯撒，庞大的身躯驱动暗流，朝着楚子航追去，巨大的战斧在水中搅起毁灭性的漩涡。
“叶胜！亚纪！带他跟上！”凯撒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路明非，用尽全力向着青铜门游去。
叶胜和酒德亚纪紧随其后。
楚子航率先冲到了门边，他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龙王亲卫，又看了一眼只剩下数米宽的门缝，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了过去。
凯撒拖着路明非，也险之又险地在巨门关闭前穿了过去。
门缝只剩下不到两米。
“叶胜！亚纪！快！”凯撒在门的另一边大喊。
就在这时，即将穿过巨门的叶胜忽然停了下来。他的射灯照亮了门框内侧，那里刻着一行他从未见过的，结构异常复杂的龙文。
“等等！亚纪，这里的龙文……是钥匙！是打开这座城的关键！”叶胜的声音在通讯中因为狂喜而颤抖，他举起了手中的炼金相机。
“叶胜！没时间了！”酒德亚纪焦急地拉了他一把，但门缝已经不足一人通过。
“轰——！”
青铜巨门彻底关闭，发出震彻灵魂的巨响。
门外，是凯撒、楚子航和路明非。
门内，是叶胜和酒德亚纪。
龙王亲卫的撞击声从门后传来，但厚重的青铜门纹丝不动。
“叶胜！亚纪！”凯撒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青铜门，但那只是徒劳。
“……收到……”叶胜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沙哑的电流声，“我们被困住了。”
“氧气还剩多少？”凯撒急切地问。
“我的还剩百分之二十，亚纪……百分之十九。”叶胜的声音很平静。
频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叶胜，”酒德亚纪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柔，“还记得吗？在西伯利亚，冰原上，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请我喝的……是热可可。”
“记得，你说你更喜欢伏特加。”叶胜的声音里有了一丝笑意。
“笨蛋……那种时候，女孩子说喜欢什么，你就该给她什么……”酒德亚纪的声音低了下去，“听着，把你的面罩摘下来。”
“亚纪？”
“摘下来。”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通讯频道里，传来呼吸面罩被卸下的声音，然后是另一个呼吸器接入阀门的声音。
“亚纪！你做什么！”叶胜的声音变得惊慌。
“我的氧气不多了，你的多一点。现在，我们两个人的氧气都在你那里，省着点用，足够你把所有的龙文都拓下来，然后发回去。”酒德亚纪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缺氧让她的思维正在变慢，“这是命令。”
“我……”
“你不是一直想做一个伟大的学者吗？现在就是你的机会……去吧，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发现……”
“亚纪……”叶胜的声音哽咽了。
“笨蛋……别哭啊……”酒德亚纪轻轻地说，“最后……亲我一下……”
频道里，再也没有人说话。
只有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听见的触碰声，然后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声音没有了。
凯撒摘下了他的呼吸面罩，任由冰冷的江水包围他的脸。他一拳砸在青铜门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狂怒与悲伤被巨大的水压挤压在喉咙里，无声地爆发。
楚子航默默地看着那扇门，握着村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路明非漂浮在水中，听着通讯频道里永恒的静默，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这个词的重量。两个鲜活的生命，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永远地消失了。
悲伤凝固了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的射灯光束中。
那人同样穿着深潜服，但款式和他们的完全不同，更像是某种纯白色的、严丝合缝的实验服。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水中，仿佛脚下踩着无形的地面。
他的出现打破了这片死寂。
凯撒和楚子航立刻警惕起来，将武器对准了这个不速之客。
那人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缓缓地游向那扇隔绝了生死的青铜巨门。他的黄金瞳亮了起来，但那光芒和凯撒、楚子航的都不同，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不含任何感情的金色。
“墓志铭。”
一个词通过某种未知的技术，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脑海，不经由通讯频道。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在巨大的青铜门上。
世界，在这一刻“跳帧”了。
没有巨响，没有光芒。凯撒、楚子航和路明非只是感觉到了一瞬间的错位感，仿佛时间本身被一只无形的手向后拨动了一格。
“轰——！”
那本应已经关闭的青铜巨门，此刻竟然还留着一道不足一人通过的缝隙，并且正在缓缓关闭。
门内，酒德亚纪正拉着叶胜的手臂，焦急地喊着：“叶胜！没时间了！”
而叶胜，正举着相机，对着门框上的龙文，脸上是狂喜与固执。
时间被倒回了巨门关闭前的几秒钟。
凯撒和楚子航都愣住了。
门内的叶胜和酒德亚纪也愣住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门还没有关上。
那个白衣人，江南，已经穿过了门缝，进入了门内。他看也没看那对即将上演生离死别的搭档，径直从他们身边游过。
“喂！”酒德亚纪下意识地喊道。
江南没有理她，他的目标明确。他来到被困在门内的龙王亲卫面前。那怪物正挥舞着战斧，咆哮着冲向叶胜二人。
江南只是伸出手，对着龙王亲卫死侍隔空一按。
时间再次跳跃。
龙王亲卫死侍的动作定格了，仿佛成了一张静止的照片。下一秒，它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崩溃，化作黑色的粉尘，无声地消散在水中。一个言灵，抹掉了它存在于这个时间点上的“概念”。
做完这一切，江南才缓缓转身。
门外，凯撒和楚子航已经冲了进来，他们拖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叶胜和酒德亚纪，将他们拽出了即将关闭的巨门。
“轰隆！”
巨门终于彻底关闭。
四个人都活了下来。
但气氛却尴尬到了极点。
叶胜和酒德亚纪面面相觑，刚才那番诀别的情话和那个未遂的吻还停留在脑子里，此刻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该看谁。他们大眼瞪小眼，仿佛一对被捉奸在床的男女。
凯撒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话语都显得多余。楚子航则默默地游开了一点，假装在研究墙壁上的花纹。
路明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气氛，比刚才死人的时候还尴尬……”
叶胜不明所以。
江南没有说话，直接从叶胜的身上，取下了那个一直由他带着的骨殖瓶和装有七宗罪的匣子。
拿到了黑匣子和骨殖瓶，江南的任务似乎完成了。他看了一眼这四个劫后余生、气氛尴尬的“样本”，转身准备离开。
……
水面驳船，独立的白色净化舱内。
江南脱下了那身一尘不染的潜水服，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他赤裸着上身，站在强效消毒喷头下，用一块粗糙的医用擦洗布，一遍又一遍地、近乎自虐般地擦拭着自己的皮肤。
他的皮肤已经被搓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皮渗血，但他毫不在意。
“肮脏……”
他低声自语，英俊的脸上满是无法遏制的厌恶。
“空气……水……那些人的呼吸……情绪……都好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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