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开窗时，一股冷冽的风裹着雪籽飘进来，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我抬头望去，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裹进一片温柔的白里——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阿禾以前总说，雪是“天上的星星碎了，掉下来找朋友”。
我裹紧围巾，转身去厨房煮姜汤。锅里的姜块在水里翻滚，辛辣的香气慢慢散开，这是阿禾教我的方子。以前每到下雪天，她就会蹲在灶台边，看着我切姜，还会提醒我“多放两块红糖，不然会辣哭的”。我往锅里加了两勺红糖，搅拌时忽然想起，去年下雪，我煮姜汤时不小心烫到了手，阿禾急得围着我转，用她冰凉的手一遍遍敷我的手背，说“这样疼就会跑掉啦”。
姜汤煮好后，我倒了两碗，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碗放在茶几上——那是阿禾的位置。我捧着碗小口喝着，温热的姜汤滑过喉咙，辣得我鼻尖发红，却也暖得心里发烫。这时，窗台上的风铃忽然叮当地响了，明明窗户是关着的，那声音却像极了阿禾的笑声，轻轻落在我耳边：“阿柚，姜汤好喝吗？我闻着好香呀。”
喝完姜汤，我决定去以前常和阿禾去的公园。出门时，我在玄关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双旧手套——那是我大学时买的，粉色的，上面绣着一只兔子，阿禾以前总抢着“戴”，说“这样我的手就不会凉了”。我把手套戴在手上，指尖触到柔软的绒毛，忽然想起以前下雪天，我和阿禾在公园里堆雪人，她帮我扶着雪人脑袋，我往上面插胡萝卜鼻子，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
公园里已经积了一层薄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我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前走，看到以前堆雪人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埋在雪里。忽然，我看到前面有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堆雪人，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踮着脚往雪人身上插树枝手臂，动作和我与阿禾以前一模一样。
“小心点，别摔了。”小女孩笑着说，声音轻轻的。
小男孩点点头，又往雪人脑袋上放了个纽扣眼睛：“你看，像不像我们上次堆的那个？”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眼眶忽然就湿了。原来有些陪伴，从来都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会在不同的人身上，一遍遍重现。
从公园出来，我绕道去了老街的杂货店。以前阿禾总爱在这里买，老板看到我，笑着说：“小姑娘，好久没来了，今天要吗？还是老样子，加彩色糖粒？”
“嗯，要一个。”我点点头。
老板很快就做好了，递到我手里：“以前总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今天没跟来？她每次都看着，眼睛亮闪闪的，像个小馋猫。”
“她在呢。”我笑着说，把举起来，对着空气晃了晃，“你看，她正看着呢。”
老板愣了愣，然后笑着说：“对，她在呢。”
拿着往回走时，雪下得大了些，一片片雪花落在上，很快就化了。我想起以前阿禾总说，是“会融化的云”，现在看着手里慢慢变小的，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就算会消失，只要记得它的味道，就不算真正离开。
回到家时，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阳台上，把薄荷盆栽照得亮晶晶的。我走到阳台，看到薄荷的叶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撒了一层白糖。我伸手轻轻拂掉雪，忽然发现，薄荷的根部，冒出了一点小小的绿芽——那是阿禾种的薄荷，在冬天里，也在努力生长。
我蹲下来，对着绿芽轻声说：“阿禾，你看，薄荷发芽了。”
说完，我转身回房间，打开了《陪我长大的朋友》的文档。编辑说，这本书要出精装版，让我写一段后记。我看着屏幕上的光标，敲下了第一行字：“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阿禾，想起她蹲在灶台边看我煮姜汤的样子，想起她在雪地里帮我堆雪人的样子，想起她拿着，眼睛亮闪闪的样子。”
写到一半时，书桌上的便签被风吹了起来，落在键盘上。我捡起来，看到上面画着一只兔子，兔子旁边写着“阿柚，我在呢”，字迹歪歪扭扭，和阿禾的字一模一样。
我握着便签，眼泪慢慢掉了下来。原来阿禾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藏在姜汤的香气里，藏在的甜味里，藏在薄荷的嫩芽里，藏在我身边每一个温暖的瞬间里。
晚上睡觉前，我把便签夹进书里，然后抱着旧玩偶，看着窗外的月光。风铃忽然叮当地响了起来，一阵微凉的风拂过我的额头，像是阿禾在轻轻摸我的头。
我笑着闭上眼睛，轻声说：“阿禾，晚安。明天，我们一起看日出好不好？”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和阿禾坐在雪地里，手里拿着，看着天上的雪花一片片落下来，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落在我们的肩膀上，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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