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还像往常一样，在我开门的瞬间亮起暖黄的光。我把购物袋里的橘子糖一股脑倒在客厅的茶几上，五颜六色的糖纸堆成小山，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阿岁跟在我身后，手里还攥着那块老奶奶给的橘子糖，指尖反复摩挲着皱巴巴的糖纸。
“要不要剥开尝尝？”我拿起一颗橘子糖递给他，自己也拆了一颗放进嘴里，熟悉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瞬间把我拉回十七岁的天台。阿岁犹豫了一下，学着我的样子撕开糖纸，橘色的糖块躺在他掌心，像颗小小的落日。他试探着把糖放进嘴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像是第一次尝到甜味的孩子：“比那天的更甜些。”
我笑着把茶几上的糖推到他面前：“喜欢就多吃点，管够。”他拿起一颗又一颗，糖纸被他小心翼翼地叠成小方块，整齐地放在茶几的一角，像在收集散落的星光。我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忽然想起老奶奶说的话，鼓起勇气问：“阿岁，你生前……是什么样子的？”
他剥糖的手顿了顿，糖纸在指间轻轻颤动。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映得有些模糊。“我生前也住在这个小区，”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很远的事，“就在你家隔壁那栋楼，门前也有一棵梧桐树。”
我愣了愣，隔壁那栋楼的梧桐树我见过，比我家窗前的这棵还要粗些，夏天时枝叶能伸到我家的阳台。“那你……是怎么离开的？”我问得小心翼翼，怕触碰到他的伤口。阿岁把剥好的橘子糖递给我，自己又拿起一颗，慢慢说：“十四岁那年，夏天特别热，我去河边帮妈妈买冰棒，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我的心猛地一紧，手里的糖瞬间变得有些发苦。“那你的家人……”“他们后来搬走了，”阿岁打断我的话，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在这里等了很久，直到你搬来，那天你抱着玩具熊站在楼下，哭得很伤心，我就想，要是能陪着你就好了。”
原来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是他在时光里等了很久，才等到的一场陪伴。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我哭的时候，身边总会吹来一阵凉风，把我的眼泪吹干；每次我害怕的时候，床头的小台灯总会自己亮起来——原来那些不为人知的温柔，都是他在偷偷守护。
“你还记得你妈妈的样子吗？”我轻声问。阿岁点了点头，眼睛里泛起淡淡的光：“她总爱穿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笑起来和你一样，左边嘴角有个小梨涡。”他拿起一张叠好的糖纸，在手里折了折，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纸船，“我小时候，妈妈经常陪我折纸船，我们会把纸船放进河里，看着它们漂向远方。”
我拿起一张糖纸，学着他的样子折起纸船：“我们明天去河边，把纸船放了好不好？”阿岁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星星落进了眼里：“真的可以吗？”“当然，”我笑着说，“我们还要带很多橘子糖，放在纸船里，让它们漂向你妈妈的方向。”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茶几前，剥了很多橘子糖，折了很多纸船。糖纸堆在茶几上，像一座小小的山，纸船摆在旁边，像一支准备远航的船队。阿岁的身影比平时更淡了些，可他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是把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脸上。
快到凌晨时，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梦里梦见十四岁的阿岁，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支冰棒，朝我笑着挥手。我想跑过去拉住他，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看着他慢慢变成一道光，消失在夏天的风里。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茶几上的糖纸和纸船还在，阿岁坐在我身边，安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温柔。“做噩梦了？”他轻声问，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带来一阵凉意。我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没有，我梦见你了，梦见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笑了笑，拿起一只纸船：“我们去河边吧。”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温暖得让人想流泪。我知道，这场陪伴终会结束，但那些藏在糖纸里的故事，那些偷偷守护的温柔，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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