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的决议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黑云寨,恐慌如同瘟疫,却在“座山雕”铁血命令和陈远那套前所未闻的“主动袭扰”策略下,被强行压制,转而化为一股悲壮而紧张的临战气氛。
张彪雷厉风行,立刻以自己麾下的巡哨队为骨干,抽调寨中其他头目手下较为机敏悍勇的喽啰,凑足了八十人,组成了一支临时的“前出袭扰队”。陈远作为副手,名义上协助张彪,但所有人都明白,具体的战术布置,将主要由这个“灾星”兼“悍将”的年轻人来定夺。
寨门前的空地上,八十人乱糟糟地站成几堆,交头接耳,神色各异。有跃跃欲试的悍匪,有面存忧色的老弱,更多则是茫然而随大流者。他们看着站在前方木箱上的张彪和陈远,尤其是那个面容尚显稚嫩却眼神沉静的年轻人,心中充满了怀疑与不确定。
陈远的目光扫过这群乌合之众,心中并无多少把握,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丝毫犹豫。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张彪声若洪钟,压下了现场的嘈杂,“契丹狗两百骑,明天就要来踹咱们的家门!怕不怕?老子也怕!”
他坦诚的话语让下面一阵骚动。
“但是!”张彪话锋一转,猛地抽出腰刀,指向身后险峻的山峦,“咱们没退路!下了山,死路一条!守在这,跟狗崽子们拼了,还有一线生机!这位陈远兄弟,有法子让那些狗崽子没到寨门前就先脱层皮!从现在起,他的话,就是老子的话!谁敢阳奉阴违,老子先剁了他祭旗!”
张彪的强力背书,暂时镇住了场面。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陈远身上。
陈远踏前一步,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进入主题:“诸位兄弟,契丹骑兵厉害,在于马快刀利,冲击力强。但我们不跟他们硬拼!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变成瘸子、瞎子,让他们有力无处使!”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快速划出从野狼谷到山寨前的简易地形图。
“看这里,野狼谷出口,道路狭窄,两侧山坡陡峭,多碎石。我们需要在这里,设置至少三道陷马坑和绊索区,坑内埋设削尖的竹木……”
“这里,鹰嘴崖,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崖上多风化的巨石。我们需要准备足够的滚木礌石,用藤蔓固定,听号令释放……”
“还有这里,黑松林,道路曲折,林木茂密。我们需要制作大量的简易钉板,撒在路面;收集松脂、火油,制作火罐,等其队伍进入一半时,以火箭引燃,制造混乱,分割其队形……”
陈远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将一个个阴损却有效的袭扰战术,结合具体地形,详细道来。他不仅说怎么做,还解释了为何要这么做,每一个布置都直指骑兵的弱点。
起初还有些喧哗的队伍,渐渐安静下来。这些土匪大多是在刀口上舔血的老兵油子,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对于这种能要敌人命的阴招,却有着天生的领悟力。他们听着听着,眼神中的怀疑渐渐被思索和一丝兴奋所取代。
“说得轻巧!”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正是之前聚义厅中反对声音最大的黑熊头目,他抱着膀子,斜眼看着陈远,“挖坑?搬石头?做钉板?这得费多大功夫?一夜之间,怎么可能完成?等你弄好了,契丹人都他妈打到寨门口了!”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确实,时间太紧了。
陈远看向黑熊,目光平静:“正因时间紧迫,才需分工合作,各司其职。”他不再看黑熊,转向全体人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现在,听我分配!”
“第一队,三十人,由赵铁柱带领,携带铁锹、镐头,立刻前往野狼谷出口,按照我画出的位置和规格,挖掘陷马坑,布置绊索!必须在明日天亮前完成前三道!”
“第二队,二十人,由李狗儿带领,携带斧头、绳索,前往鹰嘴崖,砍伐树木,收集巨石,按照要求固定滚木礌石!”
“第三队,十五人,由张头领亲卫带领,负责在黑松林外围收集材料,赶制钉板、火罐!”
“第四队,十五人,包括所有猎户出身、擅长弓箭的兄弟,由石头带领,负责警戒、传递消息,并在我指定位置预设伏击点,准备远程狙杀敌军头目!”
“其余人等,随我和张头领,作为机动,随时支援,并负责最后的检查和完善!”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责任到人,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分解成了可执行的步骤。被点到名字的赵铁柱、李狗儿等人,虽然紧张,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感受到了一种被重视的责任。
黑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彪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都听清楚了没有?!”张彪喝道。
“听清楚了!”稀稀拉拉的回应。
“都没吃饭吗?!听清楚了没有!?”张彪再次怒吼。
“听清楚了!!”这一次,回应整齐了许多,带着一股被激发出来的狠劲。
夜幕彻底降临,黑云山却并未沉睡。星星点点的火把如同萤火,在山林险要处移动。叮叮当当的挖掘声、砍伐声、号子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陈远穿梭在各个预设阵地之间,检查进度,纠正偏差。他亲自跳下陷马坑,测量深度和宽度;指导如何用藤蔓和杠杆巧妙地固定巨石,以求最大的杀伤效果;甚至亲手示范如何将削尖的竹木以特定角度斜插在坑底,确保能刺穿马腹。
他的亲力亲为和展现出的专业(在这个时代看来),逐渐赢得了这些悍匪的认可。虽然依旧有人心存疑虑,但至少命令被执行了下去。
张彪跟在陈远身边,看着这个年轻人不知疲倦地奔波,精准地指出各处疏漏,心中那份欣赏和忌惮交织得愈发强烈。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所有的布置终于勉强完成。
野狼谷出口,三道蜿蜒的陷马坑和数十道隐蔽的绊索如同恶毒的陷阱,张开了死亡之口。鹰嘴崖上,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被巧妙固定,只待一声令下。黑松林边缘,大量的钉板和浸满火油的罐子被隐藏起来。
八十人的袭扰队,分散在各处预设的隐蔽阵地里,啃着冰冷的干粮,握着冰冷的武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战。疲惫写在他们脸上,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的凶悍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陈远站在鹰嘴崖一侧的隐蔽观察点,眺望着北方野狼谷的方向。山风凛冽,吹动他额前散乱的发丝。他的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冷静如冰,又灼热如火。
一切准备就绪,陷阱已经布下,利刃已然磨砺。然而,这套仓促构建的防御体系,能否经受住两百契丹铁骑的冲击?那些临时拼凑的土匪,能否在真正的血战面前,严格执行战术,而不是一触即溃?迭剌部的指挥官,又会以何种方式,踏入这片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死亡地域?黎明的曙光,即将揭晓答案,而答案,注定要用鲜血来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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