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漂浮的、破损的传国玉玺，散发着混沌色的微光，如同定海神针般，其内部残存的“律令之核”以一种超越理解的“调和”律动，轻柔却又坚定地渗透进归墟巨舰那即将自爆的核心。
时间仿佛被拉长。
狂暴塌缩的能量核心，在那混沌色微光的浸润下，其毁灭性的进程竟真的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并非被阻止，更像是两种截然不同、本质相斥的能量体系，在某个极细微的层面，发生了某种非主动的、近乎本能的相互干扰与中和。就如同水火相遇的瞬间，产生的并非爆炸，而是剧烈的蒸汽与混乱的能量湍流。
这凝滞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但对于早已将力量催发到极致的徐氏舰队和陈远而言，这短短的一息，已是生死之别！
“加固！快！”金乌旗舰上，徐氏长老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与急迫。
所有徐氏舰船的能量回路光芒再涨，天空垂落的光带与水龙所化的九根盘龙巨柱骤然收缩、凝实！那立方体封印空间内的蓝色光幕变得如同实质的水晶壁障，层层叠叠地将归墟巨舰包裹、压缩！
“轰……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被强行捂住的巨响从封印内部传来。归墟巨舰的自毁终究还是发生了，但绝大部分毁灭性的能量，都被那厚实到极点的封印壁障以及内部因玉玺干扰而产生的能量湍流所吸收、抵消、束缚！只有极少量的能量余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出来，震得海面掀起狂涛，岸边的残军站立不稳，却并未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成功了！
归墟巨舰，这来自地底、几乎摧毁幽州的恐怖存在，被彻底封印在了那湛蓝色的水晶立方体之中，如同一件被永久封存在琥珀中的史前巨虫，悬浮于海天之间，墨绿色的力场彻底熄灭，只剩下死寂。
海风呼啸，卷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吹过寂静的战场。
岸边的残军爆发出震天的、带着哭腔的欢呼，许多人相拥而泣，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近乎奇迹的生还。
陈远却在那最终封印完成的瞬间，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向前栽倒。监天令脱手落下，被眼疾手快的老鹰一把接住。
“首领！”
“陈节度！”
惊呼声四起。
……
不知过了多久，陈远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处一艘宽敞、布置雅致却透着古老气息的船舱内，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海水的气息。经脉中依旧传来阵阵刺痛，识海也因过度消耗而隐隐作痛，但一股温和而精纯的能量正在缓缓流淌，滋养着他的伤体。
“陈节度醒了。”一个平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陈远转头，看见一位身着深蓝色宽袖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老者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海波与星辉，气息与这艘船、与那“九溟归墟大阵”隐隐相连。正是之前在海上发声的那位徐氏长老。
“晚辈陈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及……徐氏援手之德。”陈远挣扎着想坐起行礼，却被老者以眼神制止。
“陈节度不必多礼。”老者将药碗递过，“老夫徐徽，忝为徐氏本宗长老。节度使力战至斯，守护神州，该是我等致谢才是。先将这碗‘九溟归流汤’服下，稳固伤势要紧。”
陈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一股清凉中带着温润药力的暖流瞬间通达四肢百骸，舒缓着经脉的剧痛，连精神都为之一振。这徐氏的医术（或者说对能量与生命调和的理解），果然非同凡响。
“徐长老，”陈远放下药碗，目光锐利起来，“晚辈心中有许多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徐徽似乎早有预料，淡然一笑：“陈节度是想问，我徐氏既与契丹有所往来，为何又会出手相助，封印这归墟巨舰？”
“正是。”
“此事说来话长。”徐徽轻叹一声，“我徐氏先祖东渡，确为避祸，亦存了海外立基之念。然数百年经营，始终不忘故土。与契丹接触，最初是为通商，亦是借其力，寻找散落于塞北、可能与宇文大家遗产相关的线索。那耶律德光身边操作金属装置的，确是我徐氏旁支子弟，但其目的，并非助契丹南侵，而是想借契丹之力，找到并控制幽州地下的古代地脉节点，以期……重现部分宇文荣光，甚至以此与中原朝廷谈判，换取重返故土之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与痛心：“然我等低估了归墟之力的诡异与强大，更未料到那旁支竟利令智昏，被归墟残留意识蛊惑，妄图引动地火，结果酿成幽州大祸，自身亦遭反噬。待老夫察觉不妥，率本宗舰队赶来时，已是……为时已晚。幸得陈节度力挽狂澜于前，又持有完整的监天令，方能启动这‘九溟归墟大阵’，完成最后封印。”
徐氏并非单纯反派或正派，其内部有不同诉求：旁支激进，欲借外力（契丹、归墟）快速达成目的；本宗保守，仍以守护和研究宇文遗产、争取回归为主。其行动充满矛盾性和机会主义色彩。
陈远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徐徽的解释，逻辑上说得通，但其中有多少隐瞒和修饰，尚未可知。他转而问道：“那枚玉玺……”
“传国玉玺内的‘律令之核’，乃宇文师当年为平衡皇权与地脉所制副品，本就有缺陷，易受异种能量侵染。”徐徽神色凝重，“石敬瑭父子得之，恐早已被其中积累的杂气与后来归墟的‘源质’影响心智。最后时刻，石重贵以自身气运和生命为引，某种程度上……算是‘净化’了玉玺内大部分的污染，但也彻底耗尽了其内核最后一点灵性。如今，它只是一块蕴含特殊能量结构的玉石了，或许……未来有机会重铸。”
陈远心中了然，取出那枚如今已毫无光泽、触手只余温凉的玉玺，放在桌上。
“此物关系重大，还请徐长老代为保管，或寻机处置。”
徐徽深深看了陈远一眼，并未推辞，将玉玺收起。
“陈节度伤势未愈，还需静养。待你好些，我们再详谈后续。”徐徽站起身，准备离开。
“徐长老，”陈远叫住他，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至关重要的问题，“那被封印的归墟巨舰，以及……幽州鼎，如今情况如何？”
徐徽脚步一顿，背对着陈远，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
“巨舰已被大阵封印，沉入渤海深处预设的‘海眼’之中，由我徐氏舰队世代看守，短时间内当无大碍。”
“至于幽州鼎……”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鼎灵本源耗尽，已然……**沉寂**。虽未彻底崩毁，却也与凡铁无异，再难镇守北地气运。老夫已命人将其残骸从地底取出，暂存于船上。”
幽州鼎……沉寂了。
尽管早有预料，亲耳听到确认，陈远心中依旧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失落。九鼎已失其一，九州地脉，自此缺了一角。
徐徽离开了船舱。
陈远独自靠在榻上，望着舷窗外波澜起伏的大海，心中思绪万千。幽州之劫看似已过，但归墟的威胁真的解除了吗？耶律突吕和西北的归墟残骸如何了？朝廷崩塌，中原无主，各方势力又将如何角逐？徐氏此番出手，真的只是为了弥补过错和守护神州？他们对自己，对监天令，又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监天令还在，老鹰已将其交还。但当他再次尝试感应时，却隐隐察觉，监天令与自身之间的联系，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并非源于他自己的滞涩感？
是伤势未愈的错觉，还是……徐氏在救治他，或者说在接触监天令的过程中，留下了什么？
一个看似平息的风暴之后，更大的暗流，仿佛正在这浩瀚的东海之上，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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