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虽然追兵尚未出现,但退路必然已被封锁。刘知远既然在此设伏,就绝不会让他们轻易脱身。“飞鱼”舰陷入绝境。
“降帆!轮桨倒车!稳住船身!”刘擎天连声怒吼,指挥着战舰在布满障碍的河道中艰难规避。两岸丛林中已传来弓弦震动之声,零星的箭矢开始落下,钉在甲板上咄咄作响。更令人心悸的是,前方障碍物后方,隐约可见晋军床弩那狰狞的身影正在调整射击角度。
“不能硬闯!”陈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岸地形。左侧是陡峭悬崖,难以攀爬;右侧地势稍缓,林木茂密,正是伏兵所在,但也是唯一可能的生机。“弃船!从右岸突围!”
这是极其冒险的决定。失去了“飞鱼”舰的速度和弩炮掩护,他们这五十多人将在陆地上直面不知数量的晋军。但留在船上,只有被当成靶子击沉一个结局。
“所有人,携带重要物资和武器,准备登陆!”刘擎天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北疆老兵和徐氏亲卫迅速行动,将必要的干粮、药品、弩箭和那几架宝贵的便携式雷吼铳拆卸打包。
“墨文先生,你对附近地形可熟悉?”陈远看向听雪楼的执事。
墨文强忍着肩伤,指向右岸山林一处不起眼的褶皱:“那里有一条猎户和药农走的小径,可绕过正面伏兵,通往内陆。但路径艰险,且出口方向……恐怕仍在晋军控制范围内。”
“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走那里!”陈远当机立断,“擎天,你带主力保护墨文先生和物资,沿小径快速转移。我带一队人断后,吸引敌军注意!”
“大帅!不可!”刘擎天急道。
“执行命令!”陈远语气不容置疑,“我们人少,必须出其不意。你们速度要快,找到安全地点后,发射绿色信号箭。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刘氏祖陵,不是与晋军纠缠!”
说话间,晋军的箭矢愈发密集,床弩也开始发射,巨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掠过“飞鱼”舰侧舷,激起丈高水花。
不再犹豫,刘擎天咬牙,带着大部分人员,利用舰上小艇和临时扎制的木筏,在舰身遮挡下,快速向右岸突进。陈远则亲自操起一架雷吼铳,带着五名北疆神射手和五名徐氏刀盾手,占据“飞鱼”舰较高的尾楼,对准两岸丛林中旗帜晃动和弓弩手密集的区域,猛烈开火!
“轰!轰!”
雷吼铳的轰鸣在狭窄的河谷中回荡,声势惊人。虽然精度有限,但喷射出的铁砂碎石覆盖范围极大,顿时将几处晋军埋伏点打得人仰马翻,惨叫声四起。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果然吸引了晋军的大部分注意力,他们显然没料到这艘船上竟装备了如此犀利的火器,攻势为之一滞。
趁着这个空隙,刘擎天带领的主力队伍成功登陆,迅速消失在右岸茂密的丛林之中。
见主力已安全撤离,陈远不再恋战。“撤!交替掩护,跟上队伍!”
断后的十余人且战且退,利用船舷和地形掩护,向岸边撤去。晋军试图追击,但被精准的弩箭和偶尔爆响的雷吼铳逼退。成功汇合后,陈远一行人迅速钻入山林,沿着墨文指引的那条隐秘小径,快速脱离河道区域。
小径果然崎岖难行,很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但这也有效阻碍了晋军大部队的追击。一个时辰后,他们已深入山林,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
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山谷,刘擎天发出了代表安全的绿色信号箭。陈远带队与之汇合,清点人数,仅有三人轻伤,物资基本完好。
“大帅,接下来怎么办?晋军肯定封锁了前往刘氏祖陵的主要道路。”刘擎天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硝烟混合物。
陈远摊开从听雪楼获得并经过墨文补充的简易地图,目光落在刘氏祖陵所在的山脉。“强攻不行,只能智取。墨文先生,你可知这刘氏祖陵,除了明面上的守陵卫队,还有无其他不为人知的通道?比如……用于排水或修筑的密道?”
墨文凝神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说:“听雪楼古籍中曾隐晦提及,刘氏祖陵依山傍水,仿前唐制式,而唐代大型陵寝,为防积水,常设有‘暗窦’或‘匠道’,工程完毕后多半封死,但图纸可能留存于督造官员或匠作后人手中……”
匠作后人?陈远心中一动,想起了徐如海给的那枚“海枭令”。漕帮势力龙蛇混杂,其中不乏掌握着各种古老行当技艺的家族。
“我们或许不用直接去闯祖陵。”陈远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指向离此不远、位于黄河另一条支流畔的一座城镇——“匠河集”。“这里是并州有名的匠作汇聚之地,当年参与修筑刘氏祖陵的工匠,其后人很可能就在此地。持徐都督的‘海枭令’,或可一试。”
事不宜迟,队伍稍作休整,便朝着匠河集方向迂回前进。他们避开官道,专走山野小径,终于在次日傍晚,抵达了匠河集外围。
这座城镇比想象中要混乱许多,空气中弥漫着煤烟、金属熔炼和河水腥气混合的味道。码头上停泊着各式各样的船只,扛着货物的苦力、穿着各色工坊服饰的匠人、还有眼神警惕的江湖客穿梭其间。
陈远让大部队在镇外山林中隐蔽待命,自己只带着刘擎天和两名机灵的北疆好手,扮作行商,混入了镇中。
根据墨文提供的模糊线索和暗中打听,他们找到了镇西头一家看似普通的铁匠铺。铺子门口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旧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与船只龙骨相关的古老徽记——这正是徐氏“海枭令”上要求寻找的暗记之一。
铺子里,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老铁匠,正沉默地锤打着一块烧红的铁条,火星四溅。他抬头瞥了陈远四人一眼,目光在他们腰间的兵器上停留一瞬,又低下头去,冷冷道:“打兵器去东街,这里只修农具。”
陈远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冰凉沉重的“海枭令”轻轻放在了沾满铁屑的案台上。
老铁匠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放下铁锤,拿起海枭令,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狰狞的海兽图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复杂的光芒。他仔细检查了令牌的几个细微特征,良久,才缓缓抬头,压低了声音:
“海枭令……多少年没见过了。徐老大……他还好吗?”
“徐都督安好。”陈远低声道,“如今有事,需寻一条通往‘北山刘家坟’的‘旧路’。”
老铁匠瞳孔微缩,死死盯着陈远,声音更低了,带着十足的警惕:“你们是什么人?要闯刘家祖陵?那是灭族的罪过!”
“并非要惊扰陵寝,只为阻止一群更危险的人,他们正在破坏陵墓,窃取其中关乎并州气运之物。”陈远半真半假地说道,“若被他们得逞,并州大乱,匠河集亦难幸免。”
老铁匠沉默着,内心显然在天人交战。最终,他叹了口气,转身从一堆废铁料下,摸出一卷用油布包裹、边缘已磨损发毛的皮纸。
“这是我祖上参与督造陵墓时,私下绘制的‘暗窦’图……其中一条,或许还能通行。但年久失修,里面是什么光景,没人知道。”他将皮纸递给陈远,眼神凝重,“拿去吧。记住,无论成败,都与我和我的铺子无关。”
陈远郑重接过图纸:“多谢!此情,北疆与徐氏,必不相忘!”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铁匠铺时,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一队盔明甲亮的晋军骑兵,在一个身着低级文官服饰的人指引下,径直朝着铁匠铺冲来!那文官手中,还拿着一张画像,目光不断扫视着街边行人!
“不好!被发现了!”刘擎天低吼一声,瞬间拔刀。
老铁匠脸色剧变,猛地将陈远几人往后院推:“从后面走!快!”
然而,后院门外,也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声音!
他们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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