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奔了三日，马蹄踏碎一路晨霜，终于在第四日午后踏入了京城城门。扑面而来的并非想象中的繁华安稳，反倒透着一股紧绷的压抑——城门口的卫兵比往日多了三倍，盔甲上的寒铁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盘查行人时眼神锐利如刀，连挑着担子的小贩都要翻遍竹筐才放行。
叶天勒住马缰，翻身落地时，靴底碾过地上的枯叶，脆响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他将马交给茶馆店小二，特意多给了碎银：“麻烦好生照看，别让生人靠近。”店小二见他风尘仆仆却眼神沉稳，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背着行囊往城中心走，街上行人寥寥，连往日喧闹的酒肆都只开了半扇门，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盹，眼角却瞟着门外动静。叶天找了处僻静的角落，摸出陈参将留的名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记着二十多个名字，大多是“前禁军副统领”“兵部武库司主事”之类的头衔，每个名字旁都简单注着擅长的武艺或执掌的职权。最末一行写着“柳长风，现居城南破庙，善易容，可托信”。
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靴底敲地的重响。叶天迅速将名册折好塞进怀里，转身时已换上副茫然的表情，像个初来京城的乡下少年。
“站住！”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拦住他，腰间佩着银质腰牌，上面刻着“密”字，“看你的样子像是刚从城外回来？可有通关文牒？”
叶天摸出早已备好的路引，双手递上。那两人接过翻看，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其中一人忽然冷笑一声：“从望岳楼方向来的？最近从那边来的人可都不太安分。”
“小人是去望岳楼探亲的，亲戚没找着，就回来了。”叶天低着头，刻意让声音带着点怯懦，“城里这是咋了？查得这么严？”
另一人把路引扔还给他：“少废话！最近京城不太平，规矩多，少在街上晃悠，赶紧找地方落脚去！”
叶天连声应着“是是是”，转身快步离开，后背却已沁出薄汗——看来寒江派的手已经伸到京城里了，连密探都认得“望岳楼”的方向，陈参将的担忧果然没错。
按名册上的地址找去，城南破庙比想象中更破败。断墙爬满了枯藤，香炉倒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只有墙角堆着些干草，看着像有人住的样子。叶天刚走进庙门，就听到草堆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陈参将留的短刀，路上为了不惹眼藏进了行囊），却见一个穿着补丁道袍的瘦高汉子从草堆里探出头。
“阁下是……”汉子眯着眼，声音沙哑，“带了‘岳’字信？”
叶天点头，从怀里摸出那枚刻着“岳”字的铜钱，递了过去。汉子接过铜钱，对着光看了看，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果然是陈老将军的人！我是柳长风，你叫我老柳就行。”
他拍掉身上的草屑站起来，动作却异常灵活，完全不像外表看着那么邋遢。“陈将军的事，我今早收到信鸽了。”老柳叹了口气，“他总说自己这条老命能换北境安稳，值了……不说这个了，你带的东西呢？”
叶天解开行囊，拿出那个黄铜匣子。老柳接过匣子，手指在锁孔上摸了摸，忽然从怀里掏出根细如发丝的铜针，往里一捅，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寒江派的锁也就这点能耐。”他边说边打开匣子，拿起那卷密信快速翻看，眉头越皱越紧，“果然有张显！这老狐狸，当年赵盟主被构陷，就有他在背后递刀子！”
“张显现在是什么职位？”叶天追问。
“兵部尚书！”老柳咬牙道，“掌管着北境粮草调度，要是秋收时他在粮里动手脚……”
话没说完，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而且不止一匹。老柳脸色一变，一把将密信塞进怀里，又把黄铜匣子往叶天手里一塞：“快！从后墙翻出去，往西边跑，那里有个‘清风客栈’，找掌柜的报‘岳’字，他会安排你住下。我在这儿拖着他们！”
叶天还想说什么，老柳已推了他一把：“别磨蹭！密信比啥都重要！记住，没见到赵盟主旧部的核心人，千万别露身份！”
叶天不再犹豫，转身冲向破庙后墙。墙外是条窄巷，他刚落地，就听到庙内传来老柳故意拔高的声音：“哟，这不是密探营的爷吗？来破庙找啥？我这可只有菩萨像，没你们要的东西……”
巷子里风很大，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叶天的靴面上。他握紧怀里的黄铜匣子，朝着西边狂奔——京城的风，果然比望岳楼烈多了，而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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