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鹰唳之声穿云裂石,锐不可当,在山谷间激起层层回荡,久久不休。
黄蓉身子一颤,她霍然抬头,一双妙目穿过洞口的天光,望向苍穹。
“是雕儿!”
她声音狂喜,那是郭靖当年自大漠带回,后由郭芙亲手驯养长大的那对白雕之一。
话音未落,她已掠至洞口,仰头向天,纤纤玉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清越绵长的哨音。
那哨音初时如游丝,继而拔高,竟与那鹰唳遥相呼应。
盘旋于空的白雕得了讯号,欢鸣一声,其声高亢,绕着二人头顶的山峰盘旋三匝,似在示意,而后双翅猛地一振,带起一阵狂风,径直朝着北方天际破空而去。
“雕儿寻着芙儿了!”黄蓉大喜过望,猛一回首,正对上叶无忌。
他不知何时也已起身,穿戴得一丝不苟,静立于她身后三尺之地,渊渟岳峙,气息沉凝。
黄蓉面颊一烫,那份热意却又立时熄灭。“它在为我等引路。”
“嗯!”
叶无忌搁下心中旖旎念头,只是微微颔首。
二人身形一晃,已飘出洞口。
叶无忌足下发力,金雁功施展开来,只觉身轻如燕,步履间竟有乘风之感。体内真气鼓荡不休,比之受伤前何止充盈数分,简直是江河决堤,奔涌不息。
他心神沉入丹田,以内视之法观照己身,只见气海之中,那得自王重阳的先天功真气自行流转,如一轮暖日,将百骸经脉照得通明透亮。
昨夜一场生死搏杀,加上那一番“龙虎交会”的奇诡疗伤,竟让他的内功修为无意中又破开了一重关隘。
那层隔在后天与先天之境间的无形壁障,此刻只剩薄薄一层窗纸,似乎一触即破,却又总差了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机缘。
他心中暗忖,自己习武时日终究太短,根基虽有先天功这等玄门无上心法打底,却少了水磨的功夫。
内力积攒,非一朝一夕之功。杨过那小子若非得了奇遇,食了那菩斯曲蛇之胆,内力暴增,又岂能在短短数年间便与当世高手比肩?
看来,须得寻个机会往南走一遭,去寻剑魔独孤求败的埋骨之所。
若能得蛇胆之助,破开这先天之障,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他思忖之间,身旁的黄蓉亦察觉到了自身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原本因连日奔波追索而亏空的内力,此刻不但尽数恢复,反倒更精纯了一层。
那股柔和内力在经脉中运转,如春水流淌,无半分滞涩之感,连带着桃花岛的奇门武功,似乎也有了新的感悟。
昨夜那套功法……
黄蓉心头疑云丛生。
叶无忌口述的法门,绝非寻常疗伤心诀,招招式式皆指向男女元阴元阳的调和互补,分明是一套极为高明的道家双修秘术。
此等功法,即便是在道家典藏之中,亦是秘而不传的瑰宝。
靖哥哥与全真教渊源匪浅,与马钰真人更有师徒之实,却从未听闻全真教有这等功法流传。
这个叶无忌,委实是处处透着古怪。
她犹记郭靖所言,初见此人之时,他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被几个江湖毛贼都能逼得狼狈不堪。
这才短短两年光景,一身武功竟已到了自己都需要仰望的境地,这等进境,说出去怕是无人肯信。
这等人若为友,自是臂助。若为敌……黄蓉心头一寒,不敢再想下去。
所幸,他虽行事出格,言语轻薄无状,但细细想来,在大节上却并未行差踏错。昨夜若非有他,自己只怕早就被那两个淫贼侮辱了。
两人各怀心事,足下却是不停,一路跟随着白雕的指引,沿着汉水向北疾驰。
山风猎猎,卷起二人衣袂,发出簌簌声响。
途中,黄蓉自袖中取出一支寸许长的竹哨,吹出三长两短的调子。
哨音传出不远,便有丐帮弟子自林中现身接应,不多时便牵来两匹神骏的快马。
有了坐骑,行程更是风驰电掣。
两日之后,一座雄城的轮廓,已遥遥出现在地平线上。
城郭巍峨,如一头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
信阳。
黄蓉勒住马缰,望着那高耸的城墙,心头一阵绞痛。
女儿终究还是被带进了蒙古人的地盘。
这信阳城不比寻常州县,城墙高筑,箭楼林立,城头之上,插满了绘着苍狼图腾的蒙古大旗。
一队队蒙古兵卒披坚执锐,往来巡弋。
城门处更是设下重重关卡,往来行人商旅,无一不被翻来覆去地盘查,稍有不妥,便被兵卒拽到一旁。
想如之前那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已是难如登天。
“只能混进去。”黄蓉贝齿轻咬。
叶无忌立马于侧,目光扫过城防,沉声道:“此地向东十里,当有村庄。须得先换一身行头,再做计较。”
黄蓉瞥了他一眼,未发一言,只轻轻一磕马腹,算是允了。
两人在附近寻了一处农家院落。
院门以荆条编成,虚掩着,一名荆钗布裙的妇人正在院中晾晒着打了补丁的衣物,脸上满是风霜之色。
见两个衣衫褴褛的陌生人走近,妇人面上立时现出警惕之色,抄起了手边的捣衣杵。
叶无忌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抱了抱拳,脸上堆起一副憨厚笑容:“这位大嫂,行个方便。我与浑家本是南阳人氏,去信阳府投奔舅父,不料半道上遇着兵祸,盘缠尽被抢了去,好不容易才捡回两条性命。只是这身打扮,莫说进城,只怕未到跟前就要被当做流民乱棍打出。想向大嫂讨两件干净衣裳换上,待进城寻着亲人,必有重谢。”
黄蓉听他张口便称自己“浑家”,秀眉一蹙,朝叶无忌翻了个白眼。
叶无忌却似背后长了眼睛,只作未见。
那农妇上下打量二人,见男子虽面带风尘,眼神却正,女子更是姿容绝世,只是眉宇间尽是倦色。
二人衣衫上确有破损与淡淡血迹,不似作伪,心中的戒备便去了五六分。
“唉,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哪里还有太平日子。不过你们夫妻二人夫唱妇随,有这样的媳妇,纵然千金也难买啊!你们等着。”妇人叹了口气,放下捣衣杵,转身进了低矮茅屋。
黄蓉听着妇人在那胡说八道气的浑身颤抖,但好在理智告诉她不可冲动。
这才堪堪忍住怒气。
不多时,她拿出两套自家男人和自己穿的粗布衣裤,虽打了几个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
“多谢大嫂活命之恩。”
叶无忌连声道谢,手在怀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枚色泽温润的羊脂玉佩,不由分说地塞到妇人手里,“此乃家传之物,贴身藏着,贼人没搜到。本不值什么,还请大嫂拿去换几斗米面,也好度日。”
那妇人本待推辞,可一见那玉佩质地非凡,在日光下莹然生光,眼中顿时放出光来,嘴上推辞两下,手却已紧紧攥住,再不松开。
叶无忌与黄蓉分在两间茅屋中换了衣衫。
待黄蓉自屋里出来,叶无忌的目光倏地便直了。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裤,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半分村妇之气,反倒将那玲珑浮凸的身段勾勒得愈发惊心动魄。
粗陋的衣衫,遮不住胸前惊人的饱满;束腰的布带,更衬出那一把仿佛一掐就要断掉的纤腰。
往下,是浑圆挺翘的弧线,被那粗布裤子紧紧包裹着,竟别有一番引人遐思的野逸风情。
真真是天生的尤物,便是披着麻袋,也遮不住那媚入骨髓的万种风情。
黄蓉被他那带着灼热温度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面上飞起两团红云,却又被她强行压下,换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叶贤侄的目力,似乎也精进不少,”她声音清寒,如冰珠落玉盘,“连这等粗布衣衫,也能瞧出花来么?”
说罢,她不再看他,转身便朝院外走去,步履间却隐有一丝仓促。
叶无忌嘿然一笑,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牵马行至一处密林,将马匹藏好,方才一前一后,朝着信阳城门的方向走去。
行至一处可以俯瞰官道的小坡,二人身形一顿,伏在草丛之后。
只见城门方向忽然一阵骚动,一队蒙古骑兵策马奔出,将一名衣衫褴褛的汉子团团围住,马鞭如雨点般落下。
那汉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死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就在一名蒙古军官举刀欲砍之际,那汉子在地上翻滚躲避时,左手五指却在尘土中极快地屈伸比划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为隐秘的手势,寻常人看不出端倪,但黄蓉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那是丐帮弟子之间,用以示警的最高等级暗号——“十万火急,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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