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的日轮将擂台照得一片明晃晃,刺得人眼睛发疼。风静止了,连高悬的宗门旌旗都纹丝不动,仿佛整个天地都被无形的手扼住呼吸,只为见证这场宿命般的对决。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伸长了脖子,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期待。方才林薇薇立下“生死契”的狂言犹在耳边,此刻,那森然的杀意已凝若实质,将白玉擂台笼罩。
林薇薇一袭粉衣,本应娇俏可人,此刻却面容扭曲,眼中燃烧着嫉妒与狠毒的火焰。她手中长剑“秋水”嗡鸣,剑身流转着淡蓝色的光华,那是她师尊赐下的上品灵器,剑气未发,已在地面划开细密的裂痕。
“小贱人,能死在我的‘秋水’剑下,是你的荣幸!”她尖啸一声,身影骤然模糊,化作一道粉色流光,挟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刺云昭心口!正是她的成名绝技——“流光逐月”!
剑势如虹,快得超乎想象。台下响起一片惊呼,谁都看出,林薇薇这是要一招毙命!
云昭立于原地,素白的衣裙在凌厉的剑气激荡下猎猎作响。她面色平静,那双清冽的眸子深处,却仿佛有万年不化的冰雪。面对这必杀的一剑,她竟不退反进,纤足轻点地面,身形如风中弱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
“嗤啦——”
剑锋擦着她的衣袖掠过,将一截布料撕裂,飘然落下。险之又险!
“躲?我看你能躲到几时!”林薇薇厉笑,剑招再变,“飞花掠影”!霎时间,剑光分化,如漫天飞花,虚实难辨,从四面八方罩向云昭,每一片“花瓣”都蕴含着致命的剑气。
云昭的身影在剑网中穿梭,步伐看似凌乱,却总能在箭不容发之际避开杀招。她的动作没有半分冗余,精准得像是在刀尖上舞蹈。台下众人看得屏息凝神,他们原以为会是一场碾压,却不想这看似柔弱的少女,竟有如此惊人的身法与冷静。
然而,灵力的差距终究难以弥补。几次闪避后,云昭的呼吸已略显急促,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手臂上也被逸散的剑气划出几道血痕,在白衫上晕开点点红梅。
“完了,她灵力不济了!”
“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可惜……”
“林师姐动了真怒,她怕是在劫难逃了。”
惋惜声、议论声悄然响起。高座之上,几位长老微微蹙眉,却无人出声制止。生死契下,旁人无权干涉。
谢无妄高踞云台,面无表情。自擂台战开始,他的目光便未曾离开过那道素白身影。他看着她以巧破力,看着她冷静周旋,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洞悉力,一次次与他记忆深处那个清冷睿智的影子重合。
是她吗?
真的是她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几乎要冲破他千年冰封的心湖。他需要确认,需要一个无可辩驳的证据。
此刻,见云昭落入下风,伤痕累累,他置于扶手上的指尖微微收紧,白玉扶手瞬间蔓延开几道细微的裂纹。一种久违的、名为“恐慌”的情绪,悄然攫住了他的心脏。若她真是昭儿,他岂能容她再死一次?若她不是……为何他的心会如此之痛?
擂台之上,林薇薇久攻不下,心中焦躁与怒火更盛。“给我跪下!”她娇叱一声,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剑势再变,使出了压箱底的绝学——“碧落黄泉”!
这一剑,已超脱了技巧,带着一股决绝的毁灭意志。剑光分为两道,一上一下,一如碧落九天,一如黄泉九幽,封死了云昭所有退路!磅礴的剑压让擂台边缘的防护光罩都剧烈波动起来。
“结束了。”一位长老轻叹,闭上了眼。
所有人都认为,云昭已无力回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处于守势的云昭,眼中骤然爆发出一点寒星!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林薇薇功法运转的极致,也是其破绽最大的一刻!
前世,她与修炼同源功法的某位长老论道三日,早已将此功法的优劣、关窍了然于胸。谢无妄更是曾握着她的手,于月下为她演化过一式专破此功法节点的基础掌法,名为——“归墟”。取意万法归墟,返璞归真。此招看似平平无奇,却对时机、角度、力道的把握要求到极致,非洞悉本质者不能使用。
电光火石之间,云昭动了。
她没有试图去格挡那两道致命的剑光,也没有狼狈闪避。她的身形如同鬼魅,不退反进,竟迎着那“碧落”与“黄泉”之间的微小缝隙冲了进去!
“她疯了?!”台下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众人只见那素白身影如一道轻烟,险之又险地穿过毁灭性的剑网,右手并指如掌,没有丝毫灵力光华,就这么简简单单,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地,向前轻轻一拍。
拍向的,并非林薇薇的要害,而是她丹田气海外侧,一个毫不起眼的、正在急速运转的灵力节点!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声音微弱,在震耳欲聋的剑鸣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就是这轻轻一掌,那席卷擂台的恐怖剑压、那分割碧落黄泉的惊天剑势,竟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般,瞬间溃散!
林薇薇前冲的身影猛地一滞,脸上狂傲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与茫然。她只觉一股诡异的力量透体而入,自己奔腾流转的灵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轰然倒卷!
“哇——”
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擂台边缘的光罩上,然后软软滑落,昏死过去。手中的“秋水”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光华尽失。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看到了什么?一个近乎凡人的少女,用一招……他们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招数,就击败了动用杀招、手持灵器的内门精英林薇薇?
云昭独立擂台中央,微微喘息。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淡金的光晕,那染血的素衣,此刻看来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瑰丽。她缓缓收势,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震惊的众人,最后,不经意地掠向高台。
就是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却让高踞云台的谢无妄,如遭雷击!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开,将他千年的冷静自持劈得粉碎!
那一掌!
那起手的微弧,那发力时指尖细微的内扣,那命中时劲力一放即收的掌控……分明就是他独创的“归墟”!
普天之下,只有他,以及他亲手教会的那个女子会使!
是她!
真的是她!
云昭!她回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悔恨、心痛与失而复得的巨大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冰冷漠然的面具,“霍”地站起身来!
强大的气机不受控制地外泄一瞬,他座下的云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周遭的空间都为之扭曲、震荡!
“咔嚓……”
他手边的白玉扶手,终于在他无意识的紧握下,彻底化为齑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台下死寂的人群悚然回神,所有目光瞬间从擂台上的云昭,转移到了失态的仙尊身上。
万众瞩目之下,谢无妄浑然未觉。他的目光穿越所有阻碍,死死锁在云昭身上,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无人能懂的、近乎疯魔的滔天巨浪。
他找到了。
跨越生死,他终于……再次抓住了她。
那么接下来,他该如何对待这个“死而复生”、却似乎只想与他划清界限的……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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