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伤膏的清凉药效逐渐压过了手背的灼痛，但顾薇那双冰冷傲慢的眼睛，却在苏晚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种被轻易践踏、被视为蝼蚁的屈辱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不致命，却持续地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存在感。
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到屏幕上的数据报表。愤怒和委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人失去判断力。这是她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学会的第一课。
下午的工作在一种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度过。陈秘书办公室的门一直虚掩着，偶尔能听到她压低声音讲电话的声音。沈砚则像是彻底化身成了没有感情的办公机器，高效处理着所有事务，对上午的插曲没有任何表示。
快下班时，那部廉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苏晚的心跳下意识加快。她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份文件挡住视线，点开消息。
来自沈砚。
内容却并非关心或指示，而是一个压缩文件包和一条简短的指令。
文件包命名：【王总的小礼物.zip】
指令：【明日下班前，将此文件内容，‘无意中’透漏给赵志伟。方式自定，确保看似被他‘意外’发现。】
苏晚瞳孔微微一缩。
王总的小礼物？给赵志伟？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沈砚的反击开始了！或者说，是他庞大计划中的一步棋。
她迅速将文件包下载到电脑，断开网络连接，然后才小心地解压。
里面是几份扫描件和一份整理好的文档。
扫描件是几张经过处理的酒店前台消费账单和奢侈品店销售记录的截图。账单上的名字和部分信息被模糊处理，但消费金额和日期清晰可见，数额之大，远超赵志伟的工资水平。销售记录则是一款价值不菲的女士手表，购买时间就在近期。
那份整理文档，则清晰地罗列了这些异常消费的时间、地点、金额，并与赵志伟的工资收入、信用卡账单进行了对比，结论不言而喻——他有远超明面收入的灰色甚至黑色收入来源。
文档最后，还用冷静客观的语气分析指出，这些消费与“宏图投资”的王洪及其关联账户存在资金往来上的时间巧合性。
这份“礼物”并不直接证明赵志伟参与了FN项目的黑幕，但却精准地抓住了他“贪财”这个最大弱点，并将矛头隐隐引向了王洪。
一旦赵志伟知道自己这些见不得光的消费记录被人掌握，尤其是可能被沈砚（或者他以为的沈砚背后的“富婆势力”）掌握，他必然会惊慌失措，第一时间去找他的“金主”王洪求救或质问。
而这，正是沈砚想要的效果——打草惊蛇，让王洪自乱阵脚，甚至可能促使他们进行更频繁、更易被抓到把柄的联系。
好一招敲山震虎、驱狼吞斗！
苏晚看着这些证据，背后泛起一丝凉意。
沈砚的手段，永远如此精准、冷静，且……毫不留情。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非法手段，只是将一些看似零散的公开或半公开信息整合分析，就捏住了赵志伟的七寸。
【明白。】她回复道，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参与其中的兴奋和紧张。
第二天，苏晚一直在寻找“无意中”透漏消息的机会。
赵志伟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看向手机，或者对着电脑发呆，连日常刁难下属的心思都淡了不少。看来王洪那边可能已经给过他一些压力或指示。
午休时间，机会来了。
大部分同事都去吃饭了，办公室里人不多。赵志伟似乎没什么胃口，正烦躁地刷着手机。
苏晚假装在整理桌面文件，将打印出来的一份无关紧要的报表（下面巧妙地垫着那张打开了“王总的小礼物”文档的电脑屏幕）拿到碎纸机旁，准备销毁。
她经过赵志伟工位时，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跟顾薇昨天学的），手中的文件脱手飞了出去，散落一地。
“哎呀！”她低呼一声，连忙蹲下去捡。
那张垫在下面的、屏幕亮着的电脑，就“恰好”滑落到了赵志伟的脚边，屏幕上的内容——特别是那几个加粗标红的异常消费金额和“赵志伟”的名字——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赵志伟起初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刚想骂人，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那块屏幕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瞳孔放大，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额头上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这……这是什么？！苏晚！你从哪里弄来的？！”
苏晚像是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手忙脚乱地一把抓过电脑合上，抱在怀里，脸上堆满了惊慌和不知所措：“对、对不起赵主管！是……是我之前做……做市场消费调研时乱下载的资料……可能……可能名字重合了……我马上删掉！我马上删掉！”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抱着电脑像是抱着一块烙铁，转身就想跑回自己工位。
“站住！”赵志伟猛地低吼一声，几步冲过来，肥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凶狠，“你胡说八道！什么市场调研！这分明是……说！是不是沈岩让你搞的？！是不是那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想搞我？！”
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嘶哑狰狞，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晚脸上。
苏晚吓得往后缩了一下，眼圈都红了，拼命摇头：“不是的！跟沈同事没关系！真的是我弄错了……赵主管您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演得情真意切，把一个不小心撞破上司秘密、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实习生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赵志伟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判断她话的真伪。他眼里的凶光闪烁不定，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苏晚那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让他一时难以逼问。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心乱如麻，巨大的恐惧已经攫住了他！那些消费记录是怎么被发现的？沈岩？还是沈岩背后的富婆？他们想干什么？举报他？王总知道了吗？！
“滚！赶紧给我删了！要是让我知道有第三个人看到，我饶不了你！”赵志伟最终恶狠狠地低声威胁道，他现在没时间跟一个小实习生纠缠，他必须立刻、马上联系王洪！
“是是是！我马上删！谢谢赵主管！”苏晚如蒙大赦，抱着电脑，几乎是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工位。
一回到座位，她立刻背对着赵志伟的方向，脸上的惊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她快速地将那个文档拖进回收站清空，甚至还格式化了回收站。
她能感觉到身后赵志伟焦躁不安的视线，以及他快速拿起手机、压低声音走到消防通道打电话的动静。
计划成功了。
鱼饵已经抛下，就看鱼什么时候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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