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江城国际博览中心，顶层露台。
原本为了发布会准备的备用场地，此刻已经被天穹网络的顶级美术团队改造成了游戏里那个充满回忆的“秘密基地”。
栏杆上缠绕着做旧的藤蔓，远处是全息投影构建出的、属于匹诺康尼那光怪陆离的霓虹夜景。
风很大。
吹在身上，有些刺骨的凉。
凌天穿着流萤的那套淡绿色的JK制服，坐在栏杆边缘。
为了还原角色，他没有穿保暖内衣。单薄的布料根本挡不住深夜的寒风，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
或者说，他现在的感觉有些奇怪。
“系统，这就是失熵症的模拟效果吗？”凌天在心里问道。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高难度文戏拍摄。】
【特殊状态“角色共鸣：失熵症候群”已触发。】
【效果：宿主将逐渐丧失对肢体末梢的感知，视野将出现间歇性黑视，体感温度下降。该状态将持续至拍摄结束。】
【备注：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我就知道……”凌天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系统跟某个红鼻子小丑绝对有亲戚关系。”
如果说刚才在休息室里的虚弱还是肉体上的痛苦，那么现在，这种感觉就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双手明明就在那里，但他却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就像是……那双手正在物理层面上消失，正在化为虚无的粒子。
这种“消失”的感觉，正顺着指尖，一点点向心脏蔓延。
“各部门准备！”
导演冯刚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
这位以脾气暴躁着称的大导演，此刻的声音却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这场戏是一镜到底。凌天，你现在的状态……撑得住吗？”
“来吧。”凌天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晃了晃悬在半空中的双腿。
甚至连这个晃腿的动作，他都是靠着视觉反馈来确认自己做到了，而不是靠肌肉的触感。
“Action！”
镜头缓缓推进。
画面中，少女背对着镜头，看着远处的霓虹灯海。
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独，又那么自由。
“我也想……”
凌天开口了。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我也想去看看，那真正的……没有栏杆的大海。”
他缓缓转过身。
那一瞬间，监视器后的冯刚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歇斯底里的绝望。
那双淡绿色的眸子里，只有一片纯粹的、安静的……空洞。
就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即将死去的人，在看着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但我没有时间了。”
凌天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此刻，在他的视野里，系统模拟出的“黑视”效果正在发作。
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雪花般的噪点，他的手掌仿佛真的变成了半透明的粒子，正在风中消散。
恐惧吗？
当然恐惧。
那是生命本能对死亡的抗拒。
凌天的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但这一下颤抖，在镜头里，却成了流萤因为病情发作而无法控制身体的绝佳细节。
“卡！完美！”冯刚激动得差点把剧本摔了，“这微表情！这生理反应！神了！”
但凌天没有动。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抬手的姿势，眼神发直。
“天儿？”一直守在旁边的刘星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想冲上去。
“别过来。”凌天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还没完。”凌天深吸一口气，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力，强行控制着那具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躯体，“下一场，接天台告白。”
“可是……”
“快！”凌天猛地转头，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劲，“趁我现在……还没彻底消失。”
那感觉越来越强了。
不仅仅是手脚，连听觉都在变得模糊。
风声变远了，刘星的焦急声也变得像是在水底听到的一样沉闷。
这就是流萤每天都在经历的世界吗？
被囚禁在医疗舱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熵增吞噬，看着世界一点点离自己远去。
太冷了。
太孤独了。
凌天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坠入一个冰冷的深渊。
但在那深渊的底部，他看到了一团火。
一团微弱的，却在拼命燃烧的绿色萤火。
那是流萤的灵魂。
“抓住它。”
凌天在心里对自己吼道。
“别被这种虚无感吞噬！你是凌天！你是最强的扮演者！”
“把这份恐惧，变成她的勇气！”
他猛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落地的一瞬间，因为腿部失去知觉，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但他顺势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像是一只在风中起舞的蝴蝶，稳稳地站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镜头。
刚才眼中的空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到令人动容的光芒。
那是在看透了死亡的本质后，依然选择热爱生命的眼神。
“我梦见过那片焦土。”
凌天对着镜头，也对着那个正在消失的自己说道。
“但我……依然会去点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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