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光。
而是一句无声的咒诅，在七十亿人的灵魂深处同时响起——“未来，毫无意义”。
当那双猩红色的眼眸，将纯粹的【绝望】投向地球的瞬间，避难所内，那个刚刚贡献出【希望】的年轻母亲，身体猛地一颤。
她怀中婴儿香甜的睡颜，在她眼中，开始扭曲。
阳光明媚的草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战火烧成焦炭的大地。
孩子自由奔跑的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废墟中哭嚎的瘦弱身影……
未来，不存在的。
希望，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一切的挣扎，都毫无意义。
一股冰冷、粘稠的【绝望】，从她的心底深处滋生，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勇气，要将其彻底绞杀。
她不是个例。
医院里，祝福子孙的老人，眼前浮现出墓碑林立的凄凉景象。
废墟下，相拥的恋人，感受到的不再是彼此的体温，而是死亡的冰冷。
科研所里，对真理的【探索】，变成了对宇宙终极虚无的恐惧。
嗡——
环绕全球的金色“意志长城”，光芒骤然一黯。
其表面流淌的万家灯火，仿佛被泼上了一盆冷水，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熄灭与波动。
昆仑“长城中枢”。
“警报！全球意志共鸣指数下降百分之七！”
“‘希望’情绪模型出现大范围衰减！”
“‘盘古之斧’能量转化效率降低！预计充能时间……正在重新计算……延长至一百二十小时！”
刺耳的警报声中，尹恩秀的俏脸瞬间惨白如纸。
她感觉到的，不是数据，而是七十亿份痛苦的呻吟。
每一份【绝望】的诞生，都像一根无形的毒针，狠狠刺入她那作为中枢的【守护之心】。
那是一种比肉体撕裂痛苦千万倍的折磨。
她的心域，在颤抖，在悲鸣，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瘟疫所冲垮。
也就在这一刻。
冰冷的宇宙深处，柯伊伯带。
苏砚的身体，在“盘古号”的舰桥上，微不可察地一僵。
通过【人间之心】与尹恩秀那冥冥中的链接，他“看”到了一切。
他“听”到了七十亿灵魂的痛苦呻吟，他“感受”到了尹恩秀心域濒临破碎的剧痛。
那股剧痛，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刺入苏砚那早已古井无波的人间之心，激起了一丝名为‘愤怒’的涟漪。
但他瞬间便将这丝涟漪抚平，化作了绝对的、冰冷的决断。
他知道，单纯的骚扰和牵制，已经不够了。
那头“巨熊”，已经不耐烦和“蚊子”玩耍，它要先一掌拍碎那美味的“蜂巢”。
必须……把它彻底激怒。
必须用更剧烈的疼痛，更直接的挑衅，将它那高高在上的目光，重新、并且是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瞬间扫过战术光幕上代表着己方舰队的五个光点。
冰冷的数据流，在他的【人间之心】中，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完成了亿万次的推演。
每一艘战舰的剩余能量、舰体结构、舰长性格……最终，都化作了一个冰冷的、唯一的变量。
“牺牲价值”。
“‘帝江号’。”
苏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在！”
频道里，传来了伊万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狂热的回应。
“右舵九十，脱离编队，目标，‘收割者’侧翼锋矢阵，进行饱和式攻击。”
伊万微微一愣。
那是一个纯粹的送死指令。
脱离了舰队的掩护，以“帝江号”的伤势，独自冲向敌阵最密集的地方，连一分钟都撑不住。
但他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用了零点一秒，就明白了苏砚的意图。
“哈哈哈……乐意至极！”
伊万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视死如归的癫狂。
“总司令，看来轮到我来奏响这第一段华彩乐章了！”
“帝江号”巨大的舰体，在宇宙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引擎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璀璨。
它像一头受伤的孤狼，主动冲向了数以万计的鬣狗群。
无数道黑色的能量束，瞬间将它淹没。
舰体护盾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层层破碎。
“‘帝江号’，舰体破损百分之九十……引擎核心过载……即将解体……”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帝江号”舰桥内回荡。
伊万，这位来自东欧雪原、一生都在追求极限战斗的狂人，平静地站在舰桥中央，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领口。
他的声音，通过最后的能量，接入了最高指挥频道，清晰地传遍了残存的舰队，也传遍了地球上每一个角落的屏幕。
“总司令，我的任务完成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为人类的未来……开辟道路！”
说完，他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最终的按钮。
“再见了，我这……还算精彩的一生。”
没有剧烈的爆炸。
“帝江号”的“心力熔炉”，在自毁程序的引导下，没有向外释放物理能量，而是向内……极致地坍塌。
它将伊万一生所有狂热的、不屈的、澎湃的【战意】，连同整艘战舰所有船员最后的【守护】意志，压缩成了一个奇点。
然后，释放。
一轮小小的、金色的“情绪太阳”，在黑暗的宇宙中，骤然升起！
它没有温度，却比恒星更炽热。
它没有光芒，却比超新-星爆发更耀眼。
所有被这轮“太阳”照耀到的“收割者”，它们那由【憎恨】与【贪婪】构成的躯体，如同被圣光净化的恶魔，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成片成片地、无声地蒸发、湮灭！
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真空地带，被硬生生地清扫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这股纯粹到极致的、充满了挑衅意味的【战意】爆发，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那双猩红眼眸的“神经”上！
那双眼眸猛地一缩。
投向地球的【绝望】瘟疫，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它的注意力，被这只胆敢在它面前自爆的“虫子”，成功地、粗暴地……吸引了回来！
地球，避难所内。
那个年轻的母亲，眼前的幻象破碎了。
她猛然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她低头，看到的依旧是孩子安详的睡颜。
屏幕上，那轮小小的“太阳”正在缓缓消散，伊万最后的笑脸，仿佛还印在宇宙的背景板上。
“英雄……”
她喃喃自语，泪水决堤而下。
但那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滚烫、更坚韧的情感。
【悲壮】。
以英雄的牺牲为祭品，以文明的存续为祈愿。
一股混杂着悲伤、敬意、与至死不渝守护决心的磅礴意志，从她的身上，从全球七十亿人的心中，冲天而起！
金色的“意志长城”，非但没有因为刚才的冲击而崩溃，反而在吸收了这股全新的、无比凝聚的【悲壮】情绪后，光芒暴涨！
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凝实，更加璀璨！
“盘古之斧”的充能进度，猛地向前跳了一大截！
宇宙中，苏砚静静地看着光幕上那个消失的光点，和那片被清空的区域。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玄冥号’、‘烛龙号’，交叉掩护，进入c-13陨石带。”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精准地为下一段华美的乐章，指定了休止符的位置。
“英雄的赞歌……才刚刚开始。”
在他的身后，“盘古号”的舰桥屏幕一角，一个不起眼的进度条，正在坚定地向前推进。
【盘古之斧】充能进度：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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