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靶场返回宿舍的路上，新兵连三班的队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所有新兵，都有意无意地，与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身影，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他们用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乃至朝圣般的眼神，偷偷地打量着祁同伟的背影。
如果说，之前的“二指禅”，只是让他们觉得祁同伟是个深不可测的格斗高手。
那么今天，“五发一孔”的神迹，则彻底将他，推上了一个非人的、近乎“神明”的宝座。
在这些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心中，已经找不到任何词汇，可以去形容这个男人的恐怖。
队伍中，最煎熬的，莫过于王艳兵。
他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回荡着靶场上发生的一切。
从自己打出49环时的得意洋洋，到嘲讽祁同伟时的嚣张跋扈，再到最后，被那匪夷所思的“五发一孔”碾碎所有尊严时的失魂落魄……
一幕一幕，都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羞愧，不甘，挫败，以及……一种油然而生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在真正的妖孽面前，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如此的可笑。
他甚至连追赶的勇气，都快要被磨灭了。
何晨光的表情，同样凝重。
他没有王艳兵那么激烈的情绪波动，但他的内心，却比王艳兵，更为震撼。
因为他比王艳兵，更懂枪，更懂射击理论。
他很清楚，“五发一孔”，这四个字背后，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对枪械性能、对环境因素、对自身状态的掌控，都达到了一个人类所能企及的、最巅峰的、完美的境界！
那不是技巧，那是“道”！
他看着祁同伟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对更高境界的渴望与痴迷。
……
回到宿舍，气氛依旧压抑。
所有人都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不敢大声说话。
祁同伟将那把qbU-191，交还给了前来回收的龚箭。
龚箭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祁同伟回到自己的床铺，拿起毛巾，准备去洗把脸。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王艳兵。
宿舍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来。
他们以为，这个不服输的刺头，又要挑衅。
然而，王艳兵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他看着祁同伟，嘴唇哆嗦了半天，然后，双腿一并，“噗通”一声，对着祁同伟，站了一个笔直的军姿，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祁同伟！”
“我，王艳兵！”
“服了！”
“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说完，他对着祁同伟，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他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桀骜不驯。
这是一个失败者，对一个无法战胜的强者，最真诚的……致敬。
整个宿舍，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王艳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懵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向祁同伟……认输。
祁同伟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也没有胜利者的炫耀。
他只是平静地伸出手，将王艳兵扶了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这样。”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你的天赋，很好。”祁同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射击，充满了野性的直觉和爆发力。但，也正因为如此，你的射击，不够稳。”
“你太依赖你的感觉了。在状态好的时候，你能打出惊人的成绩。但一旦状态不好，或者受到外界干扰，你的成绩，就会出现巨大的波动。”
“射击，不仅仅是感觉，它更是数学，是物理，是千百次枯燥训练后，形成的肌肉记忆和绝对冷静。”
祁同伟的这番话，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出了王艳兵射击中，最核心的问题。
王艳兵听得是心头剧震，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恍然大悟！
是啊！
他以前打靶，确实是时好时坏，全凭手感。他一直以为是枪的问题，却从来没想过，是自己本身的方法，出了问题！
“那……那我该怎么办？”他下意识地，用一种求教的语气问道。
“回去，从最基础的据枪、瞄准、击发，重新练起。”祁同伟说道，“忘掉你那些所谓的‘感觉’，把每一个动作，都练成身体的本能。什么时候，你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打出稳定的48环，你才算真正地，入门了。”
王艳兵听完，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反复回味着祁同伟的话，眼神，越来越亮。
就在这时，一旁的何晨光，也忍不住了。
他走上前来，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向祁同伟请教道：
“祁同伟，你……你刚才说的‘人枪合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我查阅过很多资料，但都说得语焉不详。那种感觉，真的存在吗？”
祁同伟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当然存在。”
“不过，你的问题，和王艳兵，正好相反。”
“王艳兵，是太重‘术’，而轻‘道’。”
“而你，是太重‘道’，而轻‘术’。”
“你把射击，当成了一门严谨的科学。”祁同伟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追求最标准的姿势，最完美的理论。所以，你的射击，很稳，下限很高。但，也正因为如此，你的射击，缺少了一丝灵性，一丝杀气。”
“你是在‘打靶’，而不是在‘杀人’。”
“真正的神枪手，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是没有理论，没有数据的。他的心里，只有必杀的信念！”
“等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看过的所有理论，都彻底忘掉，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意和本能，你离那个境界，也就不远了。”
何晨光听完，如醍醐灌顶，瞬间呆立当场！
对啊！
他一直在追求数据的完美，却忘了，枪，是杀人的工具！
射击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打出漂亮的环数，而是为了，最高效地，消灭敌人！
他一直以来，都走入了一个舍本逐末的误区！
祁同伟的这番话，为他，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看着两个被自己一番话，点拨得如痴如醉的天才，祁同伟的心中，也是颇为满意。
想要收服这两个未来的兵王，光靠实力碾压是不够的。
更要让他们，在思想上，在境界上，对你产生一种源于内心的、无法逾越的敬仰！
就在这时，一旁的李二牛，挠了挠头，憨憨地凑了上来。
“伟哥，俺……俺也想学开枪。俺不求打多准，只要能打中人就行。你……你也能教教俺吗？”
看着李二牛那张淳朴而又充满渴望的脸，祁同伟笑了。
他重重地拍了拍李二牛那壮硕的肩膀。
“当然可以。”
“以后，我们就是兄弟。”
“只要你们想学，我，倾囊相授。”
一句“我们就是兄弟”，让王艳兵和何晨光，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祁同伟那张真诚的脸，心中，都涌起了一股暖流。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对着祁同伟，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不需要再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以祁同伟为核心的、未来将威震全军的“孤鹰四人组”，其牢不可破的兄弟情谊，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正式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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