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马扎的“不动”与“破茧”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师父”——那张看似最不起眼的小马扎。
经过前几日与柴刀、扫帚、蓑衣、烧火棍、黑锅的轮番“切磋”，苏小鱼虽然每日都伤痕累累、身心俱疲，但在药膏、药膳和林风的指点下，恢复得也极快。更重要的是，她的实战经验、对真气的掌控、对心性的磨练，以及对各种大道方向的认知，都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炼气中期的境界已然彻底稳固，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后期的门槛。
此刻，她站在场中，面对那张四条短腿稳稳扎根于地面、散发着厚重如山气息的小马扎，心境竟出乎意料地平和。没有了最初面对柴刀时的紧张，也没有了面对黑锅时的忐忑，只有一种历经锤炼后的沉静与期待。
她知道，这位教导她“不动如山坐忘经”的“马扎前辈”，其战斗方式，定然与“定”和“稳”息息相关。
“小丫头，”小马扎的神念浑厚而坚实，如同磐石低语，“前几位教你的是如何应对外界的攻伐、混乱、炼化。而今日，我教你的是……如何应对你自己。”
应对我自己？苏小鱼微微一怔。
“真正的强大，并非仅仅源于你能击败多少敌人，更源于你能否完全掌控自身，能否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内心的‘不动’与‘安定’。”小马扎缓缓道，“外魔易除，心魔难防。今日，我不攻击你，也不会营造任何场域。你只需，用你目前所能动用的全部手段，来攻击我。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的收获，以及……你内心的‘破绽’。”
不防御？不反击？只是承受攻击？
苏小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凝重。她绝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这位马扎前辈的“不动”，定然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玄机。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调整自身状态，将气息、真气、心神都调整到最佳。然后，她动了！
没有试探，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她将近日所学融会贯通，身法如电，瞬间逼近，一拳轰出！这一拳，不仅凝聚了她炼气中期的全部真气，更融入了柴刀教导的发力技巧，拳锋之上，隐隐带着一丝破风的锐意！
“嘭！”
沉闷的响声传来。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小马扎那看似普通的木质凳面上。
然而，苏小鱼感觉自己的拳头仿佛打在了一座亘古存在的山岳之上！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锐意，在接触的瞬间，便被一股浩瀚无边、沉稳无比的“定”之力彻底吸收、化解！小马扎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木屑都未曾溅起！反而是她自己，被那股反震之力震得手臂发麻，气血翻腾！
好强的“定”力！这绝非简单的物理防御，而是一种道境上的绝对稳固！
苏小鱼眼神一凝，身形疾退，同时双手掐诀，体内真气奔涌，化作数道凝练的气箭，如同烧火棍操控的“焚星”般，从不同角度射向小马扎！她试图以点破面，寻找其“不动”的弱点！
“嗤！嗤！嗤！”
气箭精准命中，但结果依旧！所有气箭在触及小马扎表面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浑厚的“定”之力场无声无息地湮灭、吸收！
苏小鱼不甘心，她催动“混沌归元”的感知力，试图寻找马扎“不动”力场的能量节点或流转间隙。然而，她“看”到的，是一片浑然一体、如同大地核心般致密厚重的土黄色光辉，没有任何明显的弱点，没有任何能量流转的痕迹，仿佛它本身就是“不动”的规则体现！
她又尝试施展扫帚教导的“分化”之意，以真气化作无形的“扫帚”，试图“清扫”、“划分”马扎的力场。但那力场如同混沌初开时的原始大地，任你如何划分，它自岿然不动，清浊不分！
她甚至调动起黑锅“炼化”的意念，试图将马扎当成一味“药材”进行“熬炼”。然而，她的“炼化”之力在这绝对的“定”面前，如同微火试图融化整个大陆，徒劳无功！
各种手段尽出，无论是物理攻击、能量冲击，还是道意层面的侵扰，落在小马扎身上，都如同清风拂山岗，未能撼动其分毫！
苏小鱼停了下来，微微喘息，额角见汗，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技巧，在这绝对的“不动”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是一种层次上的绝对差距！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悄然侵蚀她的内心。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历经磨难学到的东西，竟然连让对方移动一分都做不到？
“感到无力了？”小马扎的神念平和地响起，“这便是你内心的第一个‘破绽’——对自身力量的不自信，对强大存在的畏惧。当你的攻击无法取得预期效果时，怀疑便会滋生。”
苏小鱼心神一震。
“继续。”小马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苏小鱼咬牙，压下心中的杂念，再次发动攻击！这一次，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绕着马扎高速移动，拳、脚、指、掌，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她不再追求一招制胜，而是试图用连绵不绝的攻击，找到那万中无一的契机，或者……耗尽对方的力量？
然而，小马扎依旧如同中流砥柱，任凭惊涛骇浪，我自巍然不动。所有的攻击落在它身上，都只能激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涟漪，随即迅速平复。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小鱼的攻击渐渐变得有些焦躁，有些凌乱。体内的真气在高速消耗，心神也因为久攻不下而开始疲惫、烦躁。
“看，第二个破绽出现了。”小马扎的神念如同明镜，映照出她的内心，“久攻不下的焦躁，对自身消耗的担忧。你的‘定力’，在压力和时间面前，开始动摇了。”
苏小鱼的动作猛地一滞，停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看着那始终纹丝不动的小马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涌上心头。
自己……真的这么弱吗？之前的进步，难道都是幻觉吗？面对真正无法撼动的存在，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各种负面情绪开始交织、放大——对自身弱小的愤怒，对前路艰难的恐惧，对复仇遥遥无期的绝望……
“第三个破绽，也是最危险的破绽——”小马扎的神念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心魔滋生，自我否定！”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苏小鱼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小马扎那沉稳如山的身影，又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前辈的指点，器物师父们虽然严厉却充满期望的教导，自己一点一滴的进步，从炼体到炼气，从笨拙到逐渐掌控……
不！我不能被心魔打败！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屈服的意念从她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她想起了家族的仇恨，想起了自己立下的誓言，想起了前辈所说的“守住本心，砥砺前行”！
如果力量不够，那就继续修炼！如果技巧不足，那就继续磨砺！如果心性不定，那就继续锤炼！
外在的敌人可以被击败，内心的魔障，同样可以战胜！
她眼中的迷茫、焦躁、绝望如同被狂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她不再试图去攻击那无法撼动的马扎，而是就地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全力运转起“不动如山坐忘经”！
这一次，她并非为了防御外在攻击，而是为了平定内心的波澜，为了斩除滋生的心魔！她要在这极致的压力与挫败下，找回并巩固那份属于她自己的、真正的“不动”！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剧烈起伏的胸膛平复下来，周身躁动的气息也缓缓收敛、沉淀。所有的杂念、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她以强大的意志力，如同扫帚清扫尘埃般，一点点拂去、平定。
她不再关注外界的马扎，不再纠结于攻击的无效，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自身，观照内在，稳固道心。
一种由内而外的、沉稳如山的“定”力，开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这并非模仿马扎，而是属于她苏小鱼自己的、历经磨难后淬炼出的本心之“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很久。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一片澄澈平静，如同雨后的青山，洗尽铅华，只剩下本质的坚韧与沉稳。
她站起身，对着小马扎，深深一揖。
“多谢马扎前辈指点迷津，助晚辈斩除心魔，明见本心。”
小马扎四条短腿微微动了动，传递出的神念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欣慰：
“善。大善。能于绝境中幡然醒悟，斩除心魔，重定本心，此一课，你已圆满。记住今日之‘定’，它将成为你未来道途上，最坚实的基石。”
林风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看着气质已然发生微妙变化的苏小鱼，微微颔首。
“实战轮训，到此结束。”
苏小鱼转身，看向林风，眼中充满了感激。她知道，这一轮看似“虐待”的实战训练，对她而言，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破茧”与“重生”。
她的目光越过林风，仿佛看到了山谷之外那未知的广阔天地。
是时候，检验一下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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