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波澜在四位弟子道心中久久回荡。
归墟，并非外敌，而是“存在”必然伴随的“尘埃”。他们过往千年与归墟阵营的征战，在师尊看来，竟只是扬汤止沸，甚至是将麻烦转移？
这个认知，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观念。
而眼前这座由沈清尘亲手摆放，又被师尊随手调整过的石堆，便成了印证这一认知，也是他们必须跨越的第一道门槛。
四人围拢在石堆旁，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石堆依旧散发着星辰聚灵阵的辉光，但此刻在他们感知中，那丝丝缕缕与星辰之力达成微妙平衡的“无”之气息，却显得如此刺眼与深邃。那气息极其稀薄，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否定”意味，否定光，否定热，否定存在，否定一切法则与概念。仅仅是感知，就让他们圣魂深处生出一种本能的不适与寒意。
“师尊要我们真正理解并掌控它，而非仅仅维持平衡。”苏小鱼沉声道，她身后青莲宇宙虚影微微旋转，尝试以自身起源权柄去接触、解析那丝“无”。
然而，她的起源之力，代表着创造与开端，与那代表终结与寂灭的“无”仿佛是水火不容的两极。起源之力刚一靠近，那丝“无”便剧烈波动，不仅没有被解析，反而有将靠近的起源之力一同湮灭的趋势，连带着整个石堆的平衡都开始不稳，星辰之光剧烈闪烁。
苏小鱼立刻撤回力量，黛眉微蹙。强行压制或净化并非正道，师尊要求的是“理解”与“掌控”。
李志仁沉吟片刻，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着无尽生机与药理的圣皇精血，试图以丹道“融炼万物的理念，去包容、炼化那丝“无”。他的精血堪称绝世宝药，足以活死人肉白骨，但滴落在那丝“无”之气息上，却如同清水滴入烧红的烙铁，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被蒸发、归于虚无，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那滴精血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道则，仿佛从未存在过。
李志仁脸色一白，眼中露出骇然。这“无”的层次，远超他的理解，他的丹道，在“不存在”面前，似乎失去了意义。
沈清尘最为专注，他盘膝坐下，眸中亿万阵法符文疯狂推演，试图为这丝“无”构建一个专属的“囚笼”或者说“容器”。他调动周天阵纹，引动禁地本身的稳固道则，层层叠叠的微型阵法光辉亮起，如同最精巧的鸟笼，罩向那丝“无”。
起初，阵法似乎有效，将那丝“无”约束在了一定的范围内。但仅仅过了三息，沈清尘脸色骤变。他感觉到自己构筑的所有阵法结构，其存在的“概念”本身，正在被那丝“无”从最底层瓦解、否定！阵纹开始变得虚幻、不稳定，最终“啵”的一声轻响，所有阵法如同泡沫般破碎，而那丝“无”依旧在原处，仿佛从未被束缚过。
沈清尘闷哼一声，神魂因阵法反噬而微微震荡。他的阵道可以困锁万物，却困不住“虚无”。
柳萱儿性子最急，尝试也最为直接。她并指如剑，将自身凝练到极致、蕴含着一丝焚尽万物意志的南明离火凝聚成发丝般纤细的一缕，小心翼翼地刺向那丝“无”。她想着，既然这“无”如此诡异，能否以极致的力量将其“烧穿”？
然而，结果让她瞠目结舌。她那足以焚毁星辰、熔炼法则的南明离火，在接触到“无”的瞬间，并非爆炸或被抵抗，而是……熄灭了。就如同烛火被放入真空，失去了燃烧的基础，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连带着她附着在火焰上的那丝神念，也一同被湮灭。
柳萱儿踉跄后退一步，脸色发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四人轮番尝试，手段尽出，动用了对大道本源的领悟，施展了压箱底的神通，结果却无一例外——失败。
那丝看似微弱的“无”，就像是一个绝对的悖论，它本身是“空”，是“无”，因此一切基于“存在”的力量与法则，无论是创造、生机、秩序还是毁灭，在它面前都仿佛失去了支点，变得毫无意义。
他们甚至连维持其与星辰之力的平衡都开始感到吃力，那平衡脆弱得如同走在钢丝上，他们任何过激的试探，都可能打破平衡，导致那丝“无”失控，虽然在这禁地内未必会造成多大破坏，但这无疑宣告着他们的失败。
一时间，小院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四位在外界叱咤风云的强者，此刻却对着一丝微弱的气息束手无策，这种无力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大师姐，这……该如何是好？”柳萱儿有些气馁地看向苏小鱼。
苏小鱼凝视着那石堆，清冷的眸子中光芒闪烁，缓缓道：“师尊说得对，我们之前对归墟的理解，或许太过片面和浅薄了。若连这一丝无之气息都无法理解，谈何应对真正的归墟？”
李志仁苦笑：“道理明白了，可如何下手？我们的道，似乎都与它相克。”
沈清尘沉默片刻，道：“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不应想着去对抗、炼化或束缚。师尊说的是‘理解’与‘掌控’。”
“理解不存在？”柳萱儿眨着眼，觉得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苏小鱼若有所思：“存在与不存在，相生相克，或许本就是一体的两面。就像光与影……但我们如何理解‘影’的本身？”
他们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索与讨论之中，不再急于尝试，而是开始从最根本的大道哲理层面去探讨“无”的意义。
躺椅上，林风的鼾声依旧均匀，仿佛对弟子们的困境毫不知情，又或许，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丝“无”之气息，成为了横亘在四位弟子面前，比他们以往遇到的任何强敌、任何难关都要深邃、都要艰难的挑战。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而他们，才刚刚站在这条路的起点。
（第48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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