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台儿庄外围，独立旅的临时指挥所就是个漏风的土坯房，煤油灯的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照得墙上的地图都发颤。陆铭凡刚把福荣真平伏法的战报划完最后一笔，通讯处处长刘成身后跟着王小满，两人揣着封盖着“第五战区司令部”火漆印的电报，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旅长！战区急电！李宗仁司令长官亲自签发的！我跟小满一路揣怀里跑，生怕给弄湿了！”
陆铭凡一把抓过电报，指尖蹭到两人胸口的汗渍也没在意，目光扫过“第二集团军孙连仲部、第二十军团汤恩伯部、独立旅协同作战”的字样，当即拍了下大腿：“好！这才叫他娘的拧成一股绳！”他展开附带的作战地图，红笔标注的部署线像道铁网，把台儿庄圈成了瓮城。
“赵承业！”陆铭凡扬声喊向副官，声音震得房梁落灰，“把1团陈昭明、林锐，2团赵虎、吴大勇，3团李胜、孙建国，还有赵刚、周正、方大华都给老子喊过来！战区的活儿下来了，再磨蹭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没半袋烟的功夫，一群人挤进门来。3团副团长孙建国扛着大刀走在最前，嘴里还叼着半截麦饼，渣子掉了一地；1团团长陈昭明跟副团长林锐并肩走，两人军装袖口都卷着，露出胳膊上的旧伤疤；2团团长赵虎拍着副团长吴大勇的肩膀，还在念叨昨晚侦察的情况；炮连连长赵刚攥着块炮布，正擦着手上的锈迹；侦察连连长周正背着望远镜，裤腿上沾着草籽；军需处处长方大华手里攥着个小本子，还在盘算弹药数量。
“旅长！是不是要干濑谷那龟儿子了？”孙建国先开了口，“我听方处长说，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都到泥沟了，52军的弟兄还抢了鬼子两马车罐头，咱们啥任务？”说着就伸手去摸地图，被陆铭凡一胳膊肘挡开：“洗手了没？刚摸完机枪的脏爪子，别蹭花了战区的图！”
陆铭凡指着地图上的台儿庄西门，指尖戳得纸都响：“都看清楚！孙连仲将军的第二集团军，30师守城南运河，31师在城里跟鬼子逐屋拼，110师顶在城西；黄樵松的27师昨天在刘家湖把鬼子牙都打崩了，现在还咬着濑谷右翼不放；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52军、85军绕到西北，把鬼子回峄县的路堵死了——等咱们一动，他们就从背后捅刀子！”
他顿了顿，手指移到彭村东北的獐山：“咱们的活儿，是配合27师拿獐山！这破山头能瞅见鬼子的补给线，占了这儿，他们的弹药粮食就断了，到时候只能喝西北风！方大华，你给各团补够手榴弹和子弹，尤其是3团2营，陶文钊那小子打硬仗不含糊，得让他有家伙事儿！”
军需处处长方大华赶紧翻开小本子记：“旅长放心！昨天刚从鬼子那儿缴获了一批弹药，3团2营的手榴弹按每人四颗补，子弹也够他们打两仗的！”
赵刚蹲在地上，用粗糙的手指戳着獐山标记，指缝里还嵌着炮管的锈迹：“旅长，周正刚摸了情报，山上有鬼子一个中队，两门山炮，火力不算弱。但咱们的迫击炮要是能往前挪挪，保准把他们的炮位炸成马蜂窝！”
侦察连连长周正点头附和：“没错！我昨天潜到山脚下瞅了，鬼子的炮位就设在半山腰，周围就两个机枪哨，咱们要是摸过去，先端了哨位，炮就成摆设了！”
“算你们俩有脑子！”陆铭凡点头，“老子跟战区申请了，第二集团军的炮兵营来帮衬，四门75毫米山炮，明天拂晓前到位。先给鬼子来轮覆盖射击，再冲上去捡现成的！”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第二集团军军装的军官翻身下马，裤腿卷到膝盖，手里举着面黄旗子：“哪位是独立旅陆旅长？我是黄樵松师长的参谋，送獐山的布防图来的！师长说了，暗号‘运河’，对上了再干活！”
陆铭凡迎出去，接过图纸一看，上面连鬼子机枪射孔的位置都标得明明白白。参谋抹了把脸上的泥说：“对了，27师的加强连明天举红旗佯攻，你们见了红旗就冲，别跟自家弟兄走岔了！”
孙建国凑过来：“谢了兄弟！等拿下獐山，老子请你们喝缴获的清酒！”参谋笑着摆手：“拉倒吧！上次你们独立旅抢了鬼子的酒，还掺水给我们喝，当我们傻啊？”
陆铭凡瞪了孙建国一眼，转头对参谋道：“放心！这次要是拿不下獐山，我让孙建国把他那把破刀赔给你们！”
等参谋走了，陆铭凡开始分活儿，声音粗得像磨石头：“陈昭明、林锐，你们1团从獐山东侧陡坡上，那儿草密，你带弟兄们在前头开路，别跟鬼子硬碰；赵虎、吴大勇，你们2团绕到西侧，把鬼子退路堵死，跑一个你俩就自己去27师领罚；李胜，你带3团正面牵制，孙建国你跟在后面补刀，别让鬼子看出咱们的主攻方向；赵刚，你的炮连跟集团军炮兵营同步，先炸工事，再延伸射击，别他娘的打偏了；周正，你带侦察连，提前摸上山，把鬼子的哨位端了，给大部队开路！”
3团2营营长陶文钊往前站了站，嗓门洪亮：“旅长放心！我带弟兄们冲在前头，保证不耽误事儿！”李胜挠了挠头，露出被弹片划伤的额角：“旅长，要是鬼子躲在工事里不出来咋办？”陆铭凡冷笑一声：“用烟熏！实在不行，让工兵连扛炸药包，把山给炸个窟窿！”
赵承业在一旁记录，笔尖都快戳破纸了：“旅长，跟第二集团军、第二十军团的联络暗号，要不要让各团再记一遍？”陆铭凡摆摆手：“记啥记？27师是‘运河’，第二十军团是‘峄县’，忘了就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准没错！方大华，你跟在后面，随时给各团补弹药，别让弟兄们打着打着没家伙了！”
众人刚要走，陆铭凡又喊住他们：“都给老子记住！明天早上六点开火，谁误了时辰，就别跟弟兄们一起吃早饭了！”陈昭明等人齐声应下，转身就往外跑。孙建国还不忘回头喊：“旅长，要是拿了獐山，能不能让方处长多弄两锅馒头？弟兄们都快忘了白面啥味儿了！”
方大华笑着接话：“放心！只要拿下獐山，我让炊事班蒸三锅，管够！”
陆铭凡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又看向地图。窗外，第二集团军阵地的篝火在夜色里闪着，像无数双熬红的眼睛。他摸出怀表，表盖的裂缝里还嵌着彭村的泥土——这一仗，不仅要赢，还要让弟兄们都能吃上热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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