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县人民饭店”与“大唐冰城”的开业，如同在泾阳餐饮界投入了两块巨石，激起的浪涛瞬间将原本死水一潭的市场搅得天翻地覆。
人民饭店那前所未见的炒菜技法、极致的美味体验、加上奢华的环境与歌舞助兴，迅速俘获了所有往来富商、世家子弟以及讲究排场之人的心。而大唐冰城那清爽甘甜、价格亲民的各式冰饮，更是无差别地征服了从上至下的所有人群，成为夏日里人手一杯的消暑神器。
反观那些当初拒绝与霍焌合作、固守着传统水煮、炙烤技艺的本地酒楼，生意则是一落千丈，门可罗雀。起初他们还试图通过降价来吸引顾客，将本就微薄的利润一压再压。然而，在人民饭店那降维打击般的美味和独特体验面前，单纯的降价显得苍白无力。顾客们宁愿多花些钱去人民饭店享受，或者干脆去大唐冰城买杯饮品搭配些便宜点心，也不愿再光顾这些味道寡淡、环境陈旧的旧式酒楼。
不过两三个月的光景，便有四五家规模较小的酒楼不堪亏损，相继关门歇业，掌柜的变卖产业，黯然离场。剩下的几家实力稍厚的，也只是在勉力支撑，每日进账甚至不足以支付伙计的工钱和店铺的租金，破产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昔日里在泾阳餐饮界也算有头有脸的掌柜们，如今聚在一起，个个愁云惨淡，唉声叹气。望着对面人民饭店宾客盈门、车水马龙的盛况，再想想自己店里那冷清的场面，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早知道霍县令有如此手段，当初他提出共享菜谱时，咱们就该答应啊！”周掌柜捶胸顿足，满脸懊悔。
“谁能想到他……他直接掀桌子啊！”王掌柜苦笑连连，“原以为他只是想分一杯羹，没想到他是要通吃！”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另一人叹道，“如今泾阳被陛下划为试点，霍县令直接对陛下负责，手握大权。咱们就是想暗中使点绊子，怕是还没动手，就先被他给收拾了！”想起霍焌对付突厥、清理匪患、乃至“坑”国公们钱的种种酷烈手段，几人都不寒而栗。
沉默良久，资格最老的周掌柜咬了咬牙，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去求霍县令！放下身段，赔礼道歉，哪怕倾家荡产送上厚礼，只求他能给咱们一条活路！”
众人面面相觑，虽觉屈辱，但形势比人强，为了生存，也只得如此。
于是，这一日，以周掌柜为首的五六家尚在支撑的酒楼掌柜，备好了厚礼，战战兢兢地来到县衙求见。
霍焌正在批阅公文，听闻几人求见，心中了然，本不欲理会，但转念一想，还是让人将他们带了进来。
几人一进堂内，便“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地哀求起来：
“县尊大人！小老儿有眼无珠，当初不识大人好意，冲撞了大人，罪该万死！求大人恕罪啊！”
“大人，我等知错了！求大人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给我等一条生路吧！”
“这是小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求大人笑纳……”说着，几人将带来的礼盒银钱高高捧起。
霍焌放下笔，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语气淡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本官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
几人闻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都见了红。
霍焌看着他们这副狼狈模样，心中那点不快也散了。他对炎黄子孙并非赶尽杀绝之人，况且，这些本地酒楼的存在，对于丰富泾阳的餐饮层次、满足不同消费需求，也并非全无用处。
“罢了，”霍焌挥了挥手，“起来吧。东西拿回去，本官不缺你们这点银子。”
几人如蒙大赦，却又不敢起身，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霍焌。
霍焌沉吟片刻，道：“活路，可以给你们。炒菜的技艺，本官可以让人教给你们店里的厨子。”
几人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交加，又要磕头。
“但是，”霍焌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有两个条件！”
“大人请讲！莫说两个，二十个小的们也答应！”周掌柜连忙道。
“第一，定价权，必须由本官说了算！”霍焌目光锐利，“你们学了炒菜之后，所有菜肴的售价，需按照本官制定的标准执行，并且在店门口明码标价，不得擅自更改！”
“第二，绝不允许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本官会不定期派人巡查，若被发现，严惩不贷！届时，可就不是关门那么简单了！”
“遵命！谨遵大人之命！”几人忙不迭地应下。能学到手艺，能有条活路，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有别的要求？
霍焌当即唤来罗通和房遗爱，吩咐道：“你二人，将他们几家酒楼的厨子集中起来，将基本的炒菜技艺传授给他们。菜肴的定价，就定在……比成本略高，能让寻常百姓偶尔打打牙祭的水平。”
“是，师父。”罗通和房遗爱领命，但脸上却带着些许不解。
待那几个千恩万谢的掌柜退下后，房遗爱忍不住问道：“先生，这些人当初那般不给您面子，为何如今还要放他们一条生路，甚至将炒菜技艺传授给他们？这不是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吗？”
罗通也瓮声瓮气地附和：“就是！俺觉得让他们自生自灭挺好！”
霍焌看着这两个逐渐成长的少年，微微一笑，解释道：“你们只看到了其一，未看到其二。我且问你们，咱们人民饭店，面向的是何人群？”
“自然是卢承宗那样的富家子弟，往来客商，还有……像陛下那样的人物。”房遗爱答道。
“不错。”霍焌点头，“我们的定价，决定了寻常百姓、贫苦人家是绝难消费得起的。他们或许一辈子都尝不到炒菜是何等滋味。我将技艺传给这些本地酒楼，并让他们以亲民的价格售卖，便是为了让泾阳的普通民众，也能享受到这美食之利。此乃造福乡梓，惠及贫民。”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者，你们以为，他们把炒菜手艺学去了，就能威胁到我们吗？”
霍焌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我们人民饭店，从开业起，卖的就不是菜！是那独一无二的环境，是那训练有素的服务，是那歌舞助兴的格调，是那背后隐含的身份象征！这些，是他们永远也学不去的。我们的目标客户，依然会选择我们。而那些追求实惠、口味多样的普通食客，则会被分流到这些酒楼。这并非竞争，而是……市场的细分与互补。”
他看着若有所悟的两人，总结道：“做事，眼光要放长远，胸襟要开阔。垄断或许能得一时的暴利，但共享与引导，方能成就一地的长久繁荣，方能真正普惠于民。这，才是为政者，或者说，一个真正商贾应有的格局。”
罗通和房遗爱闻言，肃然起敬。他们这才明白，霍焌的所思所想，早已超出了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着眼于整个泾阳的民生与未来。一场原本可能你死我活的商业冲突，就这样在霍焌的运筹帷幄下，化为了多方共赢、普惠于民的新格局。泾阳的餐饮市场，由此进入了一个更加多元化、也更加健康有序的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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