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几天时间，商瑜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从天堂到地狱，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
每天早上五点半雷打不动地被闹钟拽起来，顶着晨光熹微赶到片场，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宋闻铮面前打卡报到。然后，她这个顶着“投资人”头衔的“导演助理”，就开始了堪比小蜜蜂的悲催日常。
宋闻铮显然没有半点照顾金主的觉悟，更没有“让她做助理只是个玩笑”的自觉。她使唤起商瑜来，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物尽其用。
“商助理，去确认一下下午外景的场地许可证批下来没有，催一下。”
“商助理，把这份修改后的分镜脚本复印二十份，分发给各组组长。”
“商助理，联系一下道具组，问问定制的那个仿古香炉进度，让他们拍个视频发过来。”
“商助理，去b组那边看看霍澄的妆发弄好了没有，拍张照片给我看看效果。”
“商助理，帮我把这份资料按时间线整理归档，下午开会要用。”
…………
事情一件接一件，琐碎、繁杂、毫无技术含量，但偏偏都需要跑腿、联系、确认、等待。她现在最怕听见的就是“商助理”三个字，老天爷，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片场那么大，顶着七月的大太阳，商瑜感觉自己像个上了发条的驴，脚不沾地地穿梭在各个角落。
更让她绝望的是，那个该死的系统，自从上次被她“骚扰”后，就彻底进入了“低功耗静默”状态，无论她在心里怎么咆哮、怎么呼唤，都跟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宋闻铮对她的好感度，这几天压根没！有！大！幅！提！升！
商瑜抱着一摞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温热的剧本，气喘吁吁地走到休息区角落的临时文件架旁，准备分类放好。
她累得腰酸背痛，两条腿像灌了铅。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资料，再想想自己这三天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吃得……好吧吃得还是很好但没空享受的日子，一股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
“苍天啊……”她忍不住对着空气小声哀嚎，小脸皱成一团，“我在现实世界里当牛做马！好不容易穿进书里，以为能当个快乐的米虫！结果呢？好日子没过几天，又掉进另一个火坑继续当牛做马！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她嘟嘟囔囔，一边认命地把剧本按编号塞进文件夹，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碎碎念，“资本家！周扒皮！不对，宋扒皮！万恶的剥削阶级！好感度呢？我的好感度呢？！系统你这个废物……”
她越说越委屈，腮帮子鼓鼓的，眉头拧成小疙瘩，连带着塞文件的动作都带上了点泄愤的力道。
不远处，宋闻铮手里拿着剧本，看似在专注地研究下一场戏的调度。
然而，她握着剧本边缘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纸页。目光早已脱离了剧本上的文字，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悄然滑向了休息区的角落。
她看着商瑜抱着那摞沉重的剧本，脚步虚浮地挪过去。看着她累得小脸通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颊边。
看着她对着文件架愁眉苦脸，小嘴无声地开合，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那张总是带着明媚笑容的脸蛋此刻皱巴巴的，写满了生无可恋的怨念和……一种孩子气的可爱。
像一只被强行按着干活，敢怒不敢言只能自己生闷气的小奶猫。
宋闻铮的唇角，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瞬间，极其自然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而柔软的弧度。
那笑意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度。
这几天商瑜的表现，确实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本以为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所谓的“当助理”不过是一时兴起，最多坚持半天就会原形毕露，要么甩手不干，要么颐指气使。她甚至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
商瑜每天都准时出现，交代给她的事情，无论多琐碎，她都皱着眉头嘟囔着嘴，一样不落地完成了。
复印文件、联系协调、传递消息……虽然动作慢吞吞，透着股懒洋洋的不情愿，但结果都准确无误。
让她去确认进度，她就真的会跑断腿问清楚。让她整理资料，虽然慢，但也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
那份说到做到的韧劲，那份顶着骄纵大小姐光环却肯放下身段干杂活的……反差感，让宋闻铮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甚至……心里某个角落，那层厚厚的、名为“偏见”的坚冰，似乎正在被这笨拙却坚持的身影，悄然融化开一道缝隙。
“闻铮？闻铮！” 坐在对面的曲凌君连喊了两声，手里还拿着商瑜送的那个豪华小风扇，正对着自己汗湿的脖子猛吹。
他还等着宋闻铮对下午的拍摄行程做最终确认，结果等了好一会儿，只看到这位导演大人拿着剧本，眼神却明显飘到了九霄云外，嘴角还挂着一抹……笑？
曲凌君好奇地顺着宋闻铮的目光方向望去。
“咳！” 一声刻意加重的、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轻咳在耳边响起。
宋闻铮猛地回过神，脸上那抹柔软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重新覆上一层惯常的清冷。
她动作极快地将剧本往曲凌君面前一竖，巧妙地挡住了曲凌君探究的视线。
“下午的行程就按你刚才说的安排。”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带着点不容置疑，“b组那边进度催一下，霍澄那场重头戏的情绪需要再磨一磨。没别的事就去忙吧。”
曲凌君被噎了一下，看着宋闻铮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用剧本当盾牌的架势，心里的小人笑得直打滚。
他强忍着笑意，故作正经地点头：“行，知道了，我马上去！”
他收起小风扇，站起身，临走前还忍不住又瞟了一眼休息区角落，然后对着宋闻铮那本“挡箭牌”，露出了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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