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雨，今年八岁，住在山脚下的槐树村里。村子很小，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最让我害怕的是村口的那个傻子守村人——阿福。
阿福是个四十多岁的流浪汉，整天穿着件破破烂烂的蓝布衫，头发乱得像鸟窝。他总是一个人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嘴里嘀嘀咕咕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大人们说阿福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但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所以留在村口替大家挡灾。
别靠近阿福，奶奶总是这样警告我，他半夜能看见鬼。
今天放学后，我和小伙伴小虎在村后的废弃祠堂玩捉迷藏。夕阳把祠堂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些褪色的红漆木门在风里吱呀作响，像老人痛苦的呻吟。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小虎捂着眼睛开始数数，我赶紧钻进祠堂最里面的供桌底下。供桌上积了厚厚的灰，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泥塑神像歪歪斜斜地站着，它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似乎一直盯着我看。
我屏住呼吸，听见小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祠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的一声巨响。
不...不能在这里玩...一个沙哑的声音颤抖着说。
我悄悄从桌布缝隙往外看，是阿福！他站在门口，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惊恐，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白里布满血丝。他的手指扭曲成奇怪的角度，指着供桌后面的墙壁。
红...红眼睛...晚上会来...阿福的嘴角抽搐着，口水顺着下巴滴到衣襟上，小孩...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小虎从柱子后面跳出来，朝阿福扔了块石头：疯阿福！吓唬谁呢！
石头打在阿福肩膀上，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傻笑着跑开，而是突然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的一声闷响。
走...快走...阿福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天黑前...回家...
不知为什么，我后背一阵发凉，赶紧从供桌底下爬出来，拉着小虎往外跑。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阿福还跪在那里，但他在笑——那种笑容让我想起奶奶讲的鬼故事里，被附身的人才会有的诡异笑容。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刮得窗棂呜呜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
小雨...小雨...
我猛地睁开眼，那声音又轻又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我耳边。
小雨...来玩呀...
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那绝对不是奶奶的声音。奶奶睡在隔壁，而且她从来不会半夜叫我。
小雨...我看见你了...
声音越来越近，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贴着窗户。鼓起勇气，我慢慢转过头看向窗户——月光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那轮廓绝对不是人！它的头歪向一边，脖子长得不可思议，手指细得像树枝，正轻轻刮擦着窗棂。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突然想起阿福白天说的话：不要答应...
小雨...答应我...那声音突然变得尖利，窗纸被戳破一个小洞，一只血红的眼睛正透过小洞盯着我！
我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但牢记着阿福的警告，紧紧闭着嘴不发出任何声音。
不答应？那声音突然变得恶毒，那我去找小虎...
红眼睛消失了，窗外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像是穿着木屐的人在走路。我偷偷从被窝里爬出来，扒着窗沿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穿着褪色红嫁衣的女人正朝村口走去，她的脖子像蛇一样扭曲着，头发垂到地上，拖出一条黑色的痕迹。就在她要拐弯时，突然回过头，我赶紧蹲下，但已经晚了...她看见我了！
那张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惨白的皮肤上布满青紫色的血管，嘴唇被黑线缝成扭曲的微笑，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
我瘫坐在地上，裤裆一阵湿热——我尿裤子了。但那个红衣女人没有回来，而是继续朝村口走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村里炸开了锅。阿福死了，死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大人们围在那里窃窃私语，我和小虎挤进人群，看到的情景让我当场呕吐起来——
阿福的身体被撕成了好几块，胳膊和腿像破布娃娃一样散落在四周，内脏拖出老远。但他的头却完好无损，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微笑。最奇怪的是，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当村长掰开他的手指时，我看到那是我昨天丢在祠堂的发卡！
守村人替孩子挡灾了...我听见奶奶低声说，她的脸色比纸还白，要出大事了...
中午，奶奶在院子里烧纸钱，香烟缭绕中，她告诉我一个可怕的秘密：四十年前，槐树村曾有个聪明绝顶的少年叫陈福，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县城中学的孩子。那年夏天，他和几个同学在祠堂玩捉迷藏，遇到了红眼睛——一个被活埋的新娘化作的厉鬼。
其他孩子都答应了它的呼唤，奶奶的声音颤抖着，只有阿福，当时的陈福，没有答应。他和那东西做了交易，用自己的神智换取了全村孩子的安全...
我浑身发冷，突然明白为什么阿福昨天要那样警告我们。
现在阿福死了，交易结束了，奶奶烧完最后一张纸钱，灰烬被风吹得打着旋儿，今晚，红眼睛会回来带走当年它应得的东西...
太阳渐渐西沉，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村口那棵老槐树。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低声诉说一个恐怖的秘密。我知道，今晚当月亮升起时，那个穿着红嫁衣、长着血红眼睛的东西会再次出现...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傻子守村人来保护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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