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10月15日的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玻璃窗洒落，与林默记忆中那个阴冷的太平间截然不同。他摸了摸胸前油纸包着的半颗心脏，确认陈文远的日记副本还在口袋中，然后快步向杜明德办公室走去。
转过拐角，他看到了年轻的陈文远——白大褂整洁挺括，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前，手悬在半空，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陈医生！林默压低声音喊道。
陈文远转身，困惑地看着这个穿着古怪、满脸焦急的陌生人：您是...？
林默顾不上解释，一把拉住陈文远的手腕：别进去！杜明德在里面等你，他要杀你！
什么？陈文远挣脱林默的手，警惕地后退两步，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要见院长？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林默急中生智：我是苏婉清的表哥！她让我来找你——她还活着！
陈文远的眼睛瞪大了：不可能...我亲眼看过她的尸体...
尸体是假的！她现在在教会医院，但需要立即手术！林默急道，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半颗心脏。
陈文远看到心脏的瞬间，脸色骤变。作为一名医生，他立刻认出这是一颗人类心脏，而且非常新鲜。更令他震惊的是，心脏的切口极其专业，正是他最熟悉的杜明德的手法。
这...这是...
苏婉清的心脏。林默直视陈文远的眼睛，杜明德昨晚取走的。教会医院的修女们冒险偷了出来，但只剩这一半了。苏小姐现在命悬一线，只有你能救她！
陈文远的手微微发抖，接过那半颗心脏。作为一名医生，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心脏在他掌心微弱跳动的触感又是如此真实。
为什么找我？陈文远声音嘶哑。
因为只有你敢于调查杜明德的罪行。林默从怀中掏出日记副本，这是你的笔迹，对吗？记录着杜明德这些年来贩卖器官的证据。
陈文远翻看日记，脸色越来越苍白：这...这确实像我的笔迹...但我不记得写过这些...
没时间解释了！林默听到办公室内传来脚步声，杜明德要出来了！如果我们现在不去救苏婉清，她真的会死，你也会被杜明德灭口！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陈文远终于下定决心。他将心脏小心地放进医疗箱，跟着林默快步离开。两人刚拐过走廊拐角，身后就传来杜明德的呼唤：陈医生？是你吗？
陈文远浑身一僵，林默拽着他躲进了一间空病房。透过门缝，他们看到杜明德站在走廊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狐疑地扫视四周。他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刀尖闪着寒光。
他真的要杀我...陈文远喃喃自语，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了。
等杜明德离开后，两人从侧门溜出医院。林默带着陈文远直奔教会医院——十五年前的教会医院只是一栋简陋的平房，远不如1935年时气派。
苏小姐在哪里？陈文远急切地问门口的修女。
年长的修女一脸茫然：什么苏小姐？我们这里没有——
在这里！林默打断她，指向最里面的病房。他低声对陈文远说：为了避开杜明德的耳目，修女们必须保密。
陈文远点点头，跟着林默进入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苏婉清。她的脖子上缠着绷带，隐约渗出血迹。
她还活着？陈文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今早明明...
假死状态。林默解释道，杜明德用的药让她呼吸心跳几乎停止，骗过了所有人。
陈文远立刻进入医生角色，检查苏婉清的脉搏和瞳孔：微弱但有生命体征...需要立即手术缝合胸腔...他打开医疗箱，取出那半颗心脏，但只有一半...这怎么可能接回去...
就在这时，苏婉清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陈文远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濒死之人。
医...生...她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心...归...原...位...
陈文远惊骇地看着苏婉清自己掀开白布，露出血肉模糊的胸腔。更诡异的是，胸腔内的血管和组织正在缓慢蠕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林默催促道，把心脏放回去！
陈文远深吸一口气，以专业手法将半颗心脏小心地放回苏婉清的胸腔。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心脏自动连接上血管，组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苏婉清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浮现血色。
这...这不科学...陈文远后退两步，额头渗出冷汗。
有些事情超出科学解释。林默从怀中掏出铜镜，看这个。
镜中浮现出1935年的景象——杜明德的罪行被公之于众，报纸头条刊登着恶魔医生伏法的消息；教会医院里，年迈的林默母亲正在康复；仁济医院的太平间再无灵异事件...
这是...未来？陈文远声音颤抖。
林默点点头：我是从十五年后来的。在你的时空里，你和苏婉清都被杜明德害死了。但在我的时空，你们成了无法安息的怨灵，导致太平间不断有尸体失踪——那些都是被杜明德害死的冤魂在寻找解脱。
苏婉清突然从病床上坐起，她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有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她下床走到林默面前，深深鞠躬：谢...谢...
苏小姐，你的灵魂被困在两个时空之间。林默解释道，只有同时在1920年和1935年完成葬心仪式，才能让你和所有受害者安息。
我该怎么做？陈文远已经完全相信了林默。
首先，用这个。林默将日记副本交给陈文远，里面有杜明德未来十五年的犯罪证据。现在就报警，趁他还没销毁证据前抓个现行。
然后呢？
然后带苏婉清去她家祖坟，将这半颗心脏葬在东南角第三碑下。林默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同时，在我的时空，我也会完成同样的仪式。当两个时空的仪式都完成时，诅咒就会解除。
陈文远郑重地点头：我会办妥的。但你怎么回到你的时空？
林默举起铜镜：靠这个。时间不多了，我必须马上回去。他转向苏婉清，苏小姐，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苏婉清开口，声音不再嘶哑，而是清润动听：告诉你母亲...玉佩要一直戴着...能保护她...她顿了顿，还有...谢谢你们母子...为我做的一切...
林默眼眶发热。他最后看了一眼陈文远：改变历史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保重，陈医生。
你也是，林先生。陈文远伸出手，谢谢你从未来回来救我们。
两只手握在一起的瞬间，铜镜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林默感到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
当光芒散去，林默发现自己站在1935年的苏家祖坟前，手中的铜镜已经布满裂纹。月光下，苏婉清的墓碑安静地矗立着，旁边是他刚刚挖开的小坑，里面放着装有半颗心脏的铜盒。
完成了...林默长舒一口气，将泥土重新填上。
就在这时，铜镜彻底碎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1920年的陈文远带领警察冲进杜明德的办公室，人赃并获；
苏婉清在祖坟前完成仪式，苍白的面容浮现微笑；
1935年的医院里，杜明德的罪行被曝光，愤怒的人群拆除了他的办公室；
林默的母亲在教会医院醒来，胸前的玉佩闪着微光...
最后，所有碎片汇聚成一幅画面：苏婉清和陈文远站在1920年的阳光下，向林默挥手告别。苏婉清的嘴唇蠕动，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林默知道她在说：再见...恩人...
画面消散，铜镜碎片如雨般落下，在触地前化为尘埃。林默手中只剩下一枚小小的碎片，边缘还残留着那个神秘的符文。
晨光初现，林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教会医院。推开病房门，他看到了奇迹——母亲正坐在床上喝粥，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娘！您感觉怎么样？林默冲过去握住母亲的手。
老人慈爱地笑了：做了个好梦...梦见苏小姐来谢我...说以后都不用做噩梦了...她摸了摸胸前的玉佩，这宝贝儿昨晚一直发烫，今早起来病就好多了。
林默紧紧抱住母亲，泪水无声滑落。他知道，两个时空的诅咒终于解除了。
几天后，林默路过仁济医院，发现门口围满了人。一打听才知道，地下室的标本室被发现藏有大量人体器官，墙上还挂着杜明德与外国人的交易记录。警方已经通缉了逃亡的杜明德。
听说那些器官都是被偷的...有些还是活取的...路人窃窃私语。
活该！这种恶魔医生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林默默默离开人群。他知道，在1920年的时空里，杜明德已经伏法；而在1935年，他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当夜，林默回到太平间上夜班。老张见到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林默？你怎么...我昨晚明明梦见你辞职了...
只是个梦，张叔。林默笑了笑，接过煤油灯。
太平间安静得出奇。林默走到二十四号柜前，轻轻拉开——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灵异痕迹。整个夜班平安无事，再没有奇怪的声响或失踪的尸体。
天亮时，林默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朝阳照亮这座历经沧桑的建筑。他掏出那枚铜镜碎片，阳光透过它，在地上投下一个奇异的光斑，隐约是个人形，似乎在向他鞠躬道谢。
林默微笑着将碎片放回口袋，转身走向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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