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焕儿出生于黄杨县永福村，阿爹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
她是家里第一个孩子，自小跟着阿爹读书，帮着阿娘照料家里。
自小便乖巧懂事，孝顺爹娘。
弟弟们出生之后，更是整天忙得团团转，和村里的姑娘们几乎一样。
徐焕儿端了才烧好的开水，进了徐童生的书房给他茶壶添水。
徐童生笑着朝徐焕儿招了招手：“焕儿，过来。”
徐焕儿愣了一下，她爹许久都没有对她笑了。
自从弟弟们出生之后，他一直忙着照顾弟弟或者忙着读书准备考秀才。
因为事事不顺，他每天都板着一张脸，尤其是知道一些工匠都有了官身之后，更是气恼不已。
阿娘被他借故打了一顿，他才消停下来。
徐焕儿踌躇有些不敢向前，但徐童生却亲自走了过来，温和地拉起她的手。
阿爹的手和阿娘的手差距很大，阿爹的手上没有老茧，也不像老树皮一样刮手。
他的手虽不柔软，但一点也不会伤到人，和村子里为了刺绣卖钱的徐三婶子一样。
徐童生将徐焕儿拉到书桌旁边，徐焕儿才把手放在书桌上，书桌就肉眼可见地下塌了一下。
徐童生“啧”了一声：“这书桌也用老了，等改日有银钱了，就把它给劈了当柴烧！”
徐焕儿很有眼色地蹲下身体，将垫桌角的石头重新扶正。
徐童生见状面色缓和了一些，等徐焕儿起身之后，就让她看自己桌上的字：“焕儿，你看我写的字好不好？”
“还认得上面写的字是什么字吗？”
徐焕儿小声道：“是孝字，孝顺的孝。”
徐童生笑着道：“焕儿真聪明。”
徐焕儿听到徐童生夸赞她，仰起脸，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她爹夸赞她了，几年来的第一次。
徐童生握着徐焕儿的手，在粗糙的纸张上比划着：“焕儿，这字要写得端正，为人要孝顺，就像做人一样。”
“咱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也应该清楚吧。”
徐焕儿有些忧心地点点头。
家里的米缸常常空空如也，阿娘总是对着灶膛里流泪叹气。
家里两个弟弟，已经没有新衣服穿了，而阿爹也已经卖了两本书出去了。
徐焕儿想了想道：“爹，我可以去县城里面做工。”
“我听闻县城里开设了很多什么工坊之类的，我去赚银钱回来。”
徐焕儿也算是下了决心，虽然要离开爹娘，离开家，但要是能去县城赚到银子回来也不错。
徐童生没有接徐焕儿这个话，反而摇摇头道：“焕儿，就算你去了县城做工，每月又能有多少个铜板？”
徐童生握着徐焕儿的手猛地用力：“爹必须继续读书，只有科举才能改变我们家的命运。”
徐焕儿手被握得很疼，她不敢吱声儿。
她突然想起以前徐童生教过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天这一出，就是反常的！
读书科举需要钱，阿爹不放弃读书科举的念头，又对她提出去县城做工闭口不提。
这其中必然不对！
徐童生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充满了无奈：“焕儿，爹只能对不起你了。”
徐焕儿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爹，怎么了？”
徐焕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抽出自己的手。
徐童生低下头，却又不敢看徐焕儿的眼睛：“爹把你卖给了程婶子。”
徐焕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程婶子？”
“阿爹，县衙可都派人说过了不能进行人口买卖的！”。
徐童生怒道：“你是我生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看来以前是我对你骄纵了些，纵得你居然敢对我大声说话！”
“刚刚还在教你孝顺，你转头就能忘了？”
“你自己想想，家里哪样东西不要钱？”
“你弟弟多久没有添置新衣了？”
“我下次科举的保费攒够了吗？”
“你爹我都卖了好几本书了，家里还入不敷出的，你就不能为家里想想吗？”
劈头盖脸的质问砸在徐焕儿脸上，把徐焕儿问得呆愣了。
她也已经许久没有新衣服了，她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她爹娘不要的烂衣服改的。
阿爹穿不了的衣服，阿娘改了穿，阿娘穿的衣服坏了，就改给她穿。
她身上的衣服，补丁叠补丁的，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而以前家里还算过得去的时候，过年时，弟弟们总会有独属于他们的旧衣服穿。
徐焕儿原本对这些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村子里的姑娘们都是这样的。
可现在一听徐童生要卖她，她才明白自己之于阿爹，不过是和院子里的鸡鸭一样。
都是可以卖的！
书房门口，徐焕儿的娘木讷地敲了敲门：“孩子他爹，程婶子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自己丈夫的神色。
徐焕儿摇头，疯狂地挣扎：“阿娘，不要卖我！”
“你快跟阿爹说，不要卖我！”
徐焕儿的娘抿了抿唇，避开了徐焕儿的眼神。
徐焕儿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她没有想到她的阿娘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她和阿娘在一起互相捶背，一起干活儿时相视一笑的样子，仿佛都被现在这个站在门边回避她眼神的样子给冲淡了。
她以为就算阿爹因为她是女娃而不亲近她，阿娘却不会的。
她每日和阿娘相处的时间最久，每日都会为了让阿娘轻松一些，尽可能多忙活一些家里的事情。
可她做的这些仍旧换不回他们之于弟弟们的半分怜爱吗？
院子里，一个中气十足的女人声音催促道：“快点儿的啊，我还要去下一家呢！”
“要卖丫头的人家多得很，你们要是不卖了，就算了啊！”
徐焕儿的娘连忙喊了声：“孩子他爹。”
徐童生一狠心，直接将徐焕儿给抱了起来：“焕儿，别怪爹狠心，要怪只能怪你投身到我们这个家来！”
徐焕儿在徐童生怀里不断挣扎：“不要，阿爹，阿娘不要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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