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线”大厦，与其说是一栋建筑，不如说是一件嚣张的宣言。它像一根用玻璃和钢铁铸成的巨型棱刺，从城市的心脏地带拔地而起，毫不客气地扎进天空。即便在白天，楼体反射的阳光也带着一股冷冽的锋芒，让周围的建筑都显得黯淡而顺从。
车停在项目部的临时入口，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但依旧能看出儒雅轮廓的男人早已等在那里。他就是秦兆森，那座巨塔的设计者。当看到从车里下来的是三个过分年轻的人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就被浓重的忧虑所取代。
“大师？”他试探性地看向苏九。
苏九没有应声，只是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数百米的钢筋水泥，审视着这头钢铁巨兽的骨骼。在他的视野里，这栋楼根本不是什么“都市之矛”，而是一根巨大无比的“冲天煞”。它贪婪地吸扯着四周的气场，却又因自身结构上的致命缺陷，无法消化，导致驳杂混乱的气在楼体内部盘旋、冲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风暴。
“先进去再说。”苏九收回目光，语气平静。
秦兆森不敢怠慢，连忙在前面引路。踏入大厦底层的瞬间，一股阴冷的寒意便扑面而来，与外面炎热的夏日仿佛两个世界。这股冷，并非空调带来的物理低温，而是一种能渗透进骨髓的阴沉，让人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林悦夸张地打了个哆嗦，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造型奇特的仪器。屏幕上，本该稳定跳动的电磁场读数，此刻像心电图停跳前的最后挣扎，指针疯狂地左右乱摆，最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声，彻底黑屏。
“我这‘幽灵探测器pro max plus’版，第一次开机就烧了主板。”林悦压低声音，对赤影吐槽，“这地方的磁场，比高压变电站还离谱。”
赤影没有理他。她脖子上的青玉琀蝉正传来一阵阵温润的暖意，抵消了大部分阴冷感。但她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刀柄。她的直觉在尖叫，这里有某种极度危险的东西。
秦兆森领着他们乘上工程电梯，直奔大厦的中高层区域。电梯上升时发出单调的嗡鸣，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师，怪事……主要就发生五十层以上。”秦兆森的声音有些干涩，“尤其是七十到八十层之间，我们请来的前几位先生，都在那里吃了亏。王家的那位风水师，就是在这里布的阵，结果……”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七十七层到了。
这是一个还未完工的巨大空间，水泥地面上画着各种施工标记，天花板上垂下凌乱的电线，四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站在这里，仿佛悬浮在城市半空，视野开阔得惊人。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瞬间强烈了百倍。
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从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阴影里，贪婪地注视着闯入的活物。
林悦又掏出一个录音笔，按下录音键，对着空气神神叨叨地喊话：“里面的朋友听着，我们是社区送温暖的，有什么困难跟组织说，不要搞封建迷信活动……”
话音未落，一阵凄厉的哭声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起来。那声音时远时近，时而像个怨妇在泣诉，时而又像婴儿在啼哭，尖锐，悲戚，钻心刺骨。
秦兆森的脸瞬间白了，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林悦也吓得一蹦三尺高，手里的录音笔都差点扔出去。
赤影猛地踏前一步，护在苏九身前，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四周。但除了那无处不在的哭声，什么都没有。
唯有苏九，依旧站在原地，神色不动。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那哭声在他听来，并非鬼魂作祟，而是无数混乱、破碎的意念和情绪的集合体。是痛苦、是绝望、是怨恨……是这座城市阴暗角落里所有负面情绪的共鸣。
而这栋楼，就是它们的扩音器。
“呜……”
哭声陡然拔高，化作一声刺耳的尖啸。伴随着啸声，头顶上一根固定脚手架的钢缆，毫无预兆地“啪”一声绷断！一根数米长的沉重钢管，携着风声，直直地朝着苏九的头顶砸了下来！
“小心！”赤影和秦兆森同时惊呼出声。
赤影身形如电，瞬间就要扑过去将苏九推开。
但苏九比她更快。他没有躲，甚至没有睁眼，只是抬起右手，并起食指和中指，对着那根下坠的钢管，凌空一弹。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
“嗡——”
一声奇妙的颤音，以苏九的指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那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法则。正在急速下坠的钢管，在空中猛地一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随即，它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态，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轻飘飘地落在三人几米外的地面上，只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周围那刺耳的哭声，也在这一声颤音中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林悦张大了嘴，手里的录音笔“啪嗒”掉在地上。秦兆森更是目瞪口呆，看着苏九，如同看见了神明。赤影也停下了动作，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撼。她知道苏九强，但这种言出法随般，直接干涉现实物理的手段，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苏九缓缓睁开眼，看向一脸呆滞的秦兆森。
“秦先生，这不是闹鬼那么简单。”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层里回响，清晰而沉稳。
“你这栋楼，从设计之初，就犯了风水上的大忌。它的外形如刺，是为‘冲天煞’，专引天上戾气。内部结构梁柱交错，形如牢笼，是为‘囚龙格’，将吸来的气死死困住。而它脚下，恰好是都市龙脉的一处‘气泄之眼’。”
苏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所以，它就像一根插在城市伤口上的巨大空心针，把千百年积攒下来的所有负面情绪、污秽之气，全都抽了上来，汇聚于此。你听到的哭声，不是一个鬼，而是成千上万个破碎灵魂的怨念回响。”
他的话，让秦兆森和林悦听得脊背发凉。
“这栋楼不是在闹鬼，”苏九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它在‘生病’。而且病入膏肓，再不治，它就要‘死’了。到那时，一个巨大的负能量集合体彻底失控，它会拉着方圆数里的一切，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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